第29章 雪满秋宅寒草枯(2)
秋危思索,原来系统是这样的吗?
或许这种能带他回家的人,并不称作系统。
蓝衣男子取出一个针线盒,丢给秋危。秋危没接住,迅速蹲下捡起来,看着蓝东隅的神色没动怒,才松了口气。
“缝起来。”
“缝什么?”
蓝东隅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将一条手臂推到一个残缺的躯干旁边。
“我缝?”
“难不成是我缝,给人接成全尸。”
“死都死了。”秋危道。
“刑罚已尽,缝。”
秋危低声骂他有病,却不敢问为什么。只认命地取出针线盒里的针线,他手刚接好,再加上周围冷气流风,手抖得光是穿针就穿了半天。换了各种姿势,最后趴在地上固定了手才穿过去。
他缝了没几针,忍不住跑到一边的墙角撑着吐了。
拿手的指甲缝里还有肉泥。
吐完回来,看到蓝东隅看着他,嘴角带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像在看他出丑。
秋危回去,坐在地上认命地缝。
缝好了那只手,秋危拖着残缺的尸体扔到他面前。
“好了。”
“另一只手呢?”
“”神经病,你是个神经病。
秋危拖着尸体回去,顿了顿,朝蓝东隅说,“我饿了,我要先去吃饭。”
“去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秋危小声嘀咕着往厨房走。
饭还温着,秋危狼吞虎咽吃了两碗白饭。他才懒得过问那死系统吃了没。
回去之后翻翻找找,总算找到另一只衣服都没了的手。
他缝到晚上,才缝好。
他也不拖尸体了,坐在地上就大喊,“缝好了!”
哪知蓝东隅看都没看就说:“手反了,拆掉重来。”
秋危低头看着,左手右手确实反了,这回他知道蓝东隅是真在拿他寻开心,“你有病吧,你也没说要缝正的。我缝好一只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不想说。”蓝东隅吐出一口烟,听着秋危突然的暴躁只觉得好笑,“继续。”
“我不缝了,怎么着吧。”
蓝东隅走过来,提着秋危的后领走。
他挣扎着抓蓝东隅的手。
但这人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愣是把他提到了那个有棺材的屋子。
秋危看着那熟悉的斜坡和前面血肉模糊的那个人,急道:“怎么,你还想把我关回去?”
“看看死的是谁。”
秋危心想,不就是桃织么,“死就死了。”
“去看看。”蓝东隅的声音充满引诱的意味,将他放回地上,轻轻地往门的方向推了推。
秋危跑出来的时候下了重手,门口的人脑袋完全被他敲碎,脑浆粘糊地流了一地,已经和雪一起凝固了。
但这身衣服,不是桃织她们仆人穿的。
秋危靠过去,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却没觉得反胃。
他皱着眉,看到尸体旁边有一个包袱。
目光移回人身,裙角泛光的绣线和精致的绣鞋让他认出了这人。
是苏姌。
他杀的人是苏姌。
本该是来送饭的桃织,苏姌不该在此,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秋危用脚尖将旁边的包袱勾过来,拆开了紧紧的结。
里面是没有绣线的衣服,一块莫名其妙的圆台木头,一个纳物锦囊,他打开,被里面的灵晶的光晃了眼,捆好了锦囊袋子,放了回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包好的烙饼。
将油纸一一打开,已经都碎成了渣,是他亲手敲碎的。
他就说厨房里为什么没有现成的糕点酥饼,原来都在这。
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明白了吗?”蓝东隅问。
秋危顿了一下,道:“没。”
“那就继续看。”
秋危沉默地捧着这包行李,实在是想不通。
这是为什么,都准备了饭菜,为什么又要拿糕点,还要这样送过来。
不是要配冥婚换她儿子回来吗?
为什么里面还有正常的衣服,为什么给他钱和干粮。这些东西都被打包扎在一个小小的布袋里。
秋危有点被闪花了眼,太久没看过这么多钱了。
视线有点模糊。
苏姌的面容被他打得看不清了。
他这才注意到,苏姌的衣服上的绣线被扯出来,杂乱不成章法。
揭开残破的袖子,能看到苏姌手腕有两道见骨的抓痕。
他被抓过,知道是那些怪物的抓痕。
他也见过了那只有肉泥的手。
秋危跪坐着,捏着这块奇怪的圆台木头,认了很久。
一个念头陡然闪过。
顺着那个念头,他推断出了这个东西。
游仙楼唯一卖出去的那件珍品,九命遗珠,被秋虹拿下了。
猫妖献命遗址,蕴含了强大的能力。
那个晶球,也被他敲碎了。
答案摆在眼前了,不难推断出苏姌当时的想法——送他走,没有再给他任何束缚,准备了盘缠,甚至将秋府当下最好的东西九命遗珠给了他。
秋危也见过他们自相残杀的场景,这是她自身难保的危难之际,收拾了这些东西来让他逃跑。
想到此处。
仙鹤越过了结界进来,停在二人脚边。
秋危看到仙鹤,心头一跳,此时杀了仙鹤,萧倦收不到信,就会有机会前来。
“知道它能进来,而你为什么出不去吗?”
秋危静默摇头。
“因为,你身上早被染得满是鬼气。那结界针对的就是鬼怪邪魔。”
蓝东隅叹了声气,继续解释:“他们动用冥法,已经受罚,你也看见了,难道不解气么。如今要将秋府上下全尸送走,有全尸,幽冥之路好走些,他们也好早点走完,走完了这里才会平息。否则,这里永不安宁,就算没了结界,你也出不去。你杀了人,你也得受罚。”说话间蓝东隅从容的换了信,一挥手,那仙鹤便翩翩飞走。
秋危看着远去的仙鹤,却没有动作。
他选择接受,当初与萧倦通信之时,他不曾想到,他会亲手断送自己的求生之路。即便是上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这样的选择。
“因为有九命遗珠,所以府里的尸体才会不断愈合不断厮杀,是吗。”秋危揣着答案问。
蓝东隅说:“是啊,鬼气与灵气交杂,让他们反复死去。很浪费吧,但不这样,你怎么解气?”
他看到了是解气了,但此刻看向最后时刻想要救他却被误杀的苏姌,抿紧了唇,确认道:“她最后,是想救我是吗?”
“是啊,用丝线刺穿自己的脑,保持着尚有的清醒,逃过了密集且没有理智的追杀,却没逃过毫无法力的棍子。”
蓝东隅说得详细,叫秋危能想到那时慌乱的场景,包袱里没有苏姌的衣物,她甚至没想过自己也一起逃。
丝线穿脑还能活吗?显而易见,这是以自己死来换秋危的生机。
秋危闭了闭眼,“她为什么救我。”
“人心复杂。”
秋危攥紧了拳头,“游仙楼里的那只老鼠活过来了,我娘为什么没活过来?这个九命遗珠离她最近,没有救活她?”
“她?”蓝东隅耐心解释:“她脑袋碎成这样呢。虽说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过是粗浅的修复与复苏之力,使用的前提有两个,一要魂魄未走远,二要尸体能拼全。头骨碎的太厉害了,瞧瞧”
“我现在拼。”秋危看向蓝东隅,“我一块一块拼好。”
“晚了。你也看到厮杀已经结束,这证明猫妖之力已尽数消耗,她的魂也早就走了,救不了了。”蓝东隅一口烟喷在秋危木讷的脸上,“何必呢?杀都杀了。”
蓝东隅用他的语气回他,死就死了,杀都杀了。
是啊,已经死了。他反抗之下,死了一个最想救他的人。
秋危还是将苏姌的遗体拼好,只有头骨没办法复原,他只能一块不漏地捧进去摆好。抱入棺中,盖了棺。
蓝东隅说,盖棺,厚葬都能让亡者路上好走。
——
朔风传雪,泥腌腐肉。
线穿人骨,针染血沫。
墙面贴的“囍”字没有一张完好的。
红灯笼也被积雪泡得发白。
喜庆之气已经褪去,更显丧气。
是囍还是奠。
秋危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雪地里,衣摆满是泥污,旁边是被他一具一具摆好的尸体,都以诡异的姿势躺着。
化雪和血水混杂,流入殷红的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