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拜访赵欹月
“试探出什么了吗?”张平安问道。
“没有。”东方云朔摇摇头,“但我可以确定您就是我想合作的人。”
“可是合作是需要诚意的。”张平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东方云朔。
“这是我这些年培养的死士名单,他们遍布于边戎州各大官员府上,里面的优秀者甚至掌握了他们的贪污证据。”东方云朔拿出一张名单递给张平安。
“哦,那我倒要看看。”张平安顿时来了兴致,因为他也想成立一个情报机构,“张府居然没有,是看不上吗?”
“小侯爷说笑了,不是我不想安排,是我根本安插不进去,里面的人都是从张家村挑选的。他们对侯爷府太忠心,根本不会出卖侯爷府。忠心这是好事,也是大忌。”东方云朔没有一点失落,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应该是你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忠心,只有绝对的利益。你拉拢不了他们只能说你给的利益不够。”张平安语气不咸不淡,“没有武将帮助,你觉得想凭这些文臣就能扳倒大闻吗?开玩笑!”
张平安承认东方云朔有一些能耐,却也没觉得他有多厉害。前提是东方云朔名单上的人绝对真实和齐全,也不排除东方云朔有所保留。张平安认为是后者,毕竟谁特码好人斗地主先丢王炸?
“也是。”东方云朔点点头,“绝对的利益面前还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张平安的话让东方云朔想起了被朋友陷害而被满门抄斩的事情,想到这里,东方云朔太阳穴青筋暴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曾经,东方云朔家在天水州也是名门望族,当时东方家家主东方明是朝廷正二品大员。
东方家被满门抄斩就发生在东方云朔做官不久。那时东方明的下属贪赃枉法被东方明查到,以大闻律法当斩,可东方明太过正直不愿意接受下面的好处。下面为求活命,找到东方云朔然后设计把他灌醉。最后的结果就是东方云朔私通敌国,而这种罪名按照大闻律法就是抄家。
既然东方家被抄了,东方明的下属自然就无罪。奈何不管东方明怎么辩解,终究没有逃过这一劫。其中原因有二,一是朝堂上的官员官官相护,让东方明无处申冤;二是闻疆源当太子时被东方明弹劾过。
基于这些原因,东方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似乎也可以理解,但东方云朔恨。他恨他的朋友无情,也恨皇帝的无情。如果这是真的,东方云朔没有怨言,可为了一己之私就杀害忠良他接受不了。
东方云朔意识到自己失态,恢复过来后,对张平安说道:“想起一点事有些失态,见笑了,小侯爷。”
“不影响,现在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做。第一件事,尽可能的多去弄一些硝石和硫磺;第二件事,找一些可靠的、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第三件事,找一些十八岁以上二十四岁以下的男孤儿和十六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的女孤儿。这三件事都是可多不可少。”张平安没去安慰东方云朔,直接安排道。
“可是,缺钱。”东方云朔面对张平安的安排有些为难,要是有钱的话,他的情报网怎么可能只覆盖边戎州的一些高官?
“不过,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我可以给你找到几个。”东方云朔接着说道。
“钱,我没想过要你去赚,我有办法。”说完,张平安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东方云朔。
“酒?酒精?香水?”看到纸上写的三个词,除了第一个东方云朔听过外,其它两个词是闻所未闻。想要不相信,张平安却把制作它们的流程详详细细的写在了上面,甚至某些材料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或者有什么可以代替它们的东西也写得清清楚楚。
本来这张纸是张平安想给张家村的人,让他们根据上面的步骤去做,但想着交给张家村的任务太多而没有实施。现在有这个条件,张平安自然不会浪费。
“太多了,属下可以誊抄一遍吗?”东方云朔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张平安点点头,等东方云朔把那张纸抄完还给张平安的时候,张平安又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你,为什么就先称‘属下’了?”
“无妨,属下会让您看到我的忠心。” 东方云朔没有因为张平安的话而生气,反而很理解张平安,“恕属下直言,如果您跟我一样家破人亡,您可能比我更过激。您现在还在摇摆,所以您不需要孤注一掷。就算要未雨绸缪,也完全可以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说完,东方云朔将斗篷摘下,露出一张很沧桑又很平凡的脸。谁知,摘下斗篷的东方云朔从怀中掏出一瓶液体倒了些在手上,然后在脸上涂抹,随即便撕下一张人皮面具,也很沧桑很平凡。
“您似乎不惊讶?” 东方云朔认为他的易容之术算是顶尖,任谁看了都应该觉得不可思议。可张平安却表现得很平常,像是见过一样。
“我似乎应该惊讶。”张平安要是第一次他还真的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他见过与东方云朔不相上下的易容术,所以表现就比较平淡。而且以东方云朔的经历来看,他要是不会点伪装,他的尸骨怕都成泥了。
该相信东方云朔吗?现目前来说必须相信,因为张平安感觉到张府的陌生人越来越多,虽然怀疑,但也几乎可以确定那是皇帝派来监视张府的人。退一万步说,张平安不相信东方云朔,那他要怎么去找人来完成他的设想呢?把那些暗探干掉?皇帝怕是直接会对张家动手。这是张平安从目前的形势分析。
从东方云朔这个人来分析,从他与东方云朔接触后,张平安说的几乎每一句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试探东方云朔。而东方云朔的回答和做法,让张平安挑不出毛病。
随后张平安交待了东方云朔几句后便离开,一来这件事风险太大,多待一会就多一分风险,二来他不想再传丑闻,毕竟他还是想娶夏诗嫣的,最后则是好好回忆一下今天和东方云朔的谈话,大概判断他是否值得信任。
“看来还真的没有选错人,够狠,也有心计,连身旁之人都要怀疑。”看着张平安离开,东方云朔喃喃道。
“你就不怕他成功了卸磨杀驴?” 东方云朔说完,深厚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此时小翠还在昏睡,很明显说话的是另有其人。
东方云朔头也没回,显然是认识身后之人,或者说今天他来会见张平安,身后之人是知道的。要么是身后之人主动跟随,要么是东方云朔邀请。
“如果他能为我报仇,哪怕成功之日是我身死之时又有何不可?” 东方云朔露出坚毅的神情,随后表情又变得温和,“我孤家寡人,支持我走下去的就是报仇,倒是你,你怎么办?你还那么年轻!”
“到了那一步再说吧!” 东方云朔身后之人装得一脸的无所谓,但那颤抖的语气却出卖了他。不是他怕死,是他看到了成功的希望,怕这希望最后成为幻影。
东方云朔身后之人叫仲乐,原本他是没有名字的只有小名,是他后来被卖到一个大户人家里当下人时,那家的小姐给他取的,寓意快乐。
按照两人的人生轨迹,仲乐应该与他家小姐没有交集。可天意就是喜欢捉弄人,让原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产生了交集。长大后仲乐因为体格强壮被选为小姐的护卫,正常的发展就应该是护卫到小姐出嫁,他继续留在主家。
改变发生在仲乐当护卫的第二年,那一年小姐外出游玩遇上了土匪,仲乐奋力厮杀带小姐突出了重围。恐惧、孤独、英雄、英俊,当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小姐的心也被仲乐悄然俘获。同时,善良、美丽、温柔这些条件加在一起,不是把当时的仲乐俘获,而是在小姐给年少时的仲乐取名字的时候就已俘获。
仲乐知道自己是下人,对小姐不敢有非分之想,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哪能是说压制就能压制的?仲乐勇敢也懦弱,勇敢到可以为小姐无惧生死,懦弱到一句喜欢也不敢开口。回家的路漫长,身中数刀的仲乐在确定安全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醒来后的仲乐发现小姐把自己的裙摆撕下给他擦洗伤口,他想拒绝,可又舍不得这片刻的温柔。发现小姐出事,主家当天就找了小姐。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之后的时间仲乐收到了小姐送给他的各式各样的礼物。
哪怕仲乐再不懂男女之事也知道小姐钟意于他,可他怎敢回应?
之后,小姐还是没有逃过门当户对,或者说是高攀,她嫁给了本州一位高官之子当小妾。难受吗,自己心爱的人给别人做妾。又有什么办法,仲乐除了伤感又有什么办法?他只希望小姐可以过得好,奈何事与愿违。
小姐嫁过去后,那个男人还是很开心的。后来在知道她和仲乐的事情尤其是她撕下裙摆给仲乐擦拭伤口时便对小姐拳打脚踢,最终被折磨致死。
听到这个消息,仲乐心如刀绞,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后便悄悄离开主家为小姐报仇。
可是哪有那么好杀,高官之子不管出行还是休息守卫都是一重又一重。五年来,仲乐一次次死里逃生又一次次以身犯险。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仲乐与东方云朔相识,然后东方云朔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仲乐听。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盟友关系。那天晚上把小翠的手帕塞到张平安身上就是仲乐所为。
因为也是来迎香楼,所以来福还是和以前一样跑到一楼去听戏曲,而刀叔也不是喜欢到处跑的人,也和来福坐在一起,然后闭目养神。
“每次都看这些不腻吗?”张平安在来福的身后无语的说道。
“不一样啊,少爷,你不懂。”来福见张平安出来这么早也没有感到惊奇,好像张平安做什么事他都感觉无所谓一般。
“刀叔呢?是去茅房了吗?”张平安见没看到刀叔,以前他从小翠房间出来时刀叔都和来福坐在一起,这次却没见刀叔,便疑惑的问了起来。
“他一来叫了两个姑娘,现在应该还在姑娘房间吧。”来福把自己知道的跟张平安说了一遍。
“这么猛?”想起刀叔一直冷冰冰的脸,张平安还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转世菩萨。这也只是反差,但可以理解。毕竟刀叔都是四十几还没成亲的人了,有些七情六欲很正常,尤其是在这个如狼似虎的年纪。
涉及到刀叔的刚枪大事,张平安也不好叫来福上去把刀叔叫下来,只好和他一起看戏。不知是不是不是大闻人的缘故,张平安对台上的戏曲无感,有点昏昏欲睡,只想听点流行音乐。
“流行音乐?”张平安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立即振作起来。他完全可以拿前世的流行音乐去培养几个花魁唱这些歌,但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吸引那些达官贵人,之后再想办法把他们拉下水。至于花魁,肯定不能在这些青楼里面找,都是成了精的家伙,指不定哪天就被出卖,要自己培养。
不过这条路能不能行得通还是个未知数,就像张平安不喜欢这里的戏曲一样,这里的人也有可能不喜欢现代的歌。不管能不能行还是要试一下,为了确保安全,张平安没有再去小翠的房间,而且教歌也不是片刻就能完成的。
快到天亮时,刀叔带着一丝疲惫和满足下楼,看到来福身边坐着张平安时,刀叔眼神中露出了三分惊讶,三分尴尬,三分心虚和一分体力不支
说不上做贼心虚,但也不是很好面对。刀叔强装镇定,还是和以往的高人形象一样站在张平安身后一动不动,等待被张平安发现。
如果站着的是来福,张平安不介意多坐一会儿,可那是刀叔,算长辈,张平安也不好开玩笑,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房间内,小草正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在黑夜里苦苦等待却始终等不到她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回来,然后在失望中睡着一样。
见此情景,张平安把外套脱下来轻轻的给小草盖上,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把小草惊醒。
“您回来啦,少爷?”小草不在乎张平安去了哪里,她只在意张平安安不安全。
“嗯。”张平安笑着捏了捏小草白皙的脸蛋,“你先去烧点水,我洗个澡。”
张平安没有解释他昨晚去了哪里,但满身的胭脂味却出卖了他。昨晚张平安没有碰过小翠,身上自然也不会有那么浓烈的味道,是他走之前拿小翠的胭脂涂在他的衣服上的。
赵欹月是张平安不想面对的女人,最开始是因为她太高冷而让张平安不喜欢,现在是因为张平安感觉到赵欹月对自己有点意思而想远离。张平安确定就算和赵欹月发生了什么事,张平安对她也不会产生多深的感情。赵欹月不坏,张平安不想伤害她。
但现在张平安不得不主动去找赵欹月,因为需要她帮忙从她父亲那里去拿《大闻案事纪要》。张平安没接触过《大闻案事纪要》,却听说过里面详细记载着各个大闻各州的大案,其中也包括大案里面涉及人物的名字、年龄和长相。这是州府之下官员所接触不到的东西,张平安只好去找赵欹月。
张平安找这个就是为了看东方云朔当晚有没有对自己说谎,一是看东方云朔安插在州主府的暗探是否存在,二是看东方云朔是否跟皇帝有深仇大恨。张平安没问东方云朔的经历,是因为他知道经历可以造假,知道了也没用,还不如自己调查。
“小姐,小姐,张公子找您来了?”接到门口守卫的消息,欢悦甚至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门对赵欹月兴奋的说道。
“哪个张公子?”此时正拿着《临江仙》看得入迷的赵欹月顿时被欢悦的无礼打扰而显得有些生气。
“还能有哪个张公子?”欢悦一脸坏笑。
“是张平安,张公子吗?”赵欹月从欢悦的脸上大概猜到了来人是张平安,但不敢确定。因为每天来找赵欹月的公子少爷数不胜数,张姓在边戎州也不算什么孤僻的姓氏,每天赵欹月叫欢悦不知请走了多少“张公子”。
“对呀,就是您整体茶不思饭不想,心心念念的张平安张公子啊。”欢悦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只是欢悦的用词把赵欹月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罚你一天不能说话,不,两天。”哪怕欢悦说的是事实,赵欹月也不能承认,实在是想不出狡辩之词,赵欹月只好“以权压人”。
“好吧,那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让张公子回去吧。” 欢悦装作失落的样子,转身离开。不出欢悦所料,她还没转完,就听见赵欹月的声音。
“哎,人家张公子都在门外了,哪有赶人走的道理?快去把张公子请进来。”赵欹月白了欢悦一眼,露出“服了你”的表情。
欢悦走后,赵欹月慌乱的从抽屉里拿出胭脂对着镜子开始化妆,要是欢悦在这里一定会说赵欹月沦陷了,因为赵欹月以前从不化妆。
看到张平安被欢悦带进赵府,赵府外的一个高大对他的同伴说道:“你猜对了,东方兄。他的心思真的太过缜密,他真的不到二十岁吗?”
这两名男子,高大的是仲乐,另一位是张平安昨晚见过的东方云朔,只是现在的他易容了,哪怕张平安从他身边过都不一定认识他。
“我感觉他的心思就像深渊,越往下越让人感到害怕。”东方云朔点点头,好像在回答仲乐的疑惑,也好像是在回答他的疑惑。
东方云朔和仲乐会来到赵府门口,是因为昨晚仲乐和东方云朔对是否臣服张平安发生了分歧。东方云朔打算臣服,完全相信张平安。仲乐觉得他可以为张平安做事,但绝对不臣服。在他为小姐报仇的那几年,他相信过太多人,最后又被背叛、被出卖,哪怕现在仲乐和东方云朔是朋友,仲乐也没有完全相信过他。仲乐不敢拿自己仅有的生命去赌一个渺小的可能。
在争执不下时,东方云朔对仲乐说张平安第二天肯定会去找赵欹月借《大闻案事纪要》。仲乐自知心计不如东方云朔,没有说话,等待东方云朔的下文。东方云朔说张平安没有完全信任他,所以张平安会去找《大闻案事纪要》,因为里面记载了关于东方家的一切,包括东方云朔。
若查证属实,张平安对东方云朔的信任就多了一分。另外,张平安是找赵欹月而不是赵傲扬的原因是张平安代表了张府,如果前去就会被有心之人解读成文武勾结,对张家和赵家都不利。倘若只是去找赵欹月,外人再怎么解读也只能是张平安去追求赵欹月。
东方云朔的话一说出来就把仲乐给震惊到,他不相信张平安能有如此心机。当晚就和东方云朔说要是张平安第二天真的如东方云朔说的那样做,那他就臣服于张平安。不是仲乐报仇累了,是他看不见报仇的希望了。如果最后不如意,那他就去地下照顾小姐,让她不再孤独。
事实证明,张平安真如东方云朔说的那样,张平安第二天真的去了。
对张平安的做法东方云朔非但没感到失望,反而觉得欣喜,因为对抗现在的大闻,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张平安没有过人的心智和心机,就不可能保全其身,那东方云朔和仲乐的希望将瞬间破碎。
“张公子,不是我骗您,小姐的院子,除了老爷您还是第一个男子来呢。”走进院子,欢悦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对张平安说着赵欹月的院子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