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五月十一，归宁日。
这日一大早，陆昭早早起来，见温眠还在酣睡，轻手轻脚离开了卧室。
“今日夫人归宁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如今日头初升，陆昭已经练完了一套拳法，边擦着汗边问长风。
“都准备好了，青霜和白露提起准备的，属下也根据侯府众人的喜好，添了些进去。”
长风接过陆昭的手帕，将这两天的事情都一一禀报陆昭。
“另外，侯府关在洗墨院的人，如今怎样了？”
先前温眠未出嫁时收到的消息，多半是陆昭通过其他人传递给温眠，他并不想给温眠留下个心机深沉的印象。
不过洗墨院的外室陈氏，不得不防，前世就是因为她和温文远贪图富贵，齐王许诺，若是将温眠送给他，可保温文远官场顺遂，而陈氏也可登堂入室。
温文远禁受不住齐王的诱惑，加之那时候齐王是有力的夺嫡人员，因而便用温眠换了他们的前程似锦。
可惜，温眠去世后不久，陆昭拿着先帝留下的旨意，集结旧臣，扶持六皇子上位，齐王在位不足百日，就被推翻了。
这一世，温眠梦到前世的事情，陆昭借机把陈氏的消息送到她手上，加上陆昭集中火力对付齐王，如今形式大不一样。
“如今京中不知为何都在传，温侯爷养了外室。”长风想到这些日子收回来的消息，不禁眉头紧皱。
“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陆昭猛然回身，直视长风，虽未出演责怪，但长风感受到他的不悦。
“就这两天，大约是昨日从宫中出来，京中就有些人在传了，甚至编成了顺口溜。”
温侯爷，年十七，始养妾。
陈氏女，家道落，嫁破落。
……
长风想到这两天街上小孩嘴里念的顺口溜，眉头皱得更深了。
顺口溜听着挺好听，但那只是对局外人而言。
陆昭没有这个兴致听顺口溜，眉头紧锁，脸上一片阴郁。
连回临风居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但越靠近临风居，脸上的郁色越轻，等到了临风居门口，陆昭脸上已经和往常一样。
临风居里，温眠已经起床洗漱好了，正让两婢梳妆。
见到陆昭回来，温眠扬起笑容，抬头与他对视。
“阿昭回来了，白露，去让小厨房的人送些早点来。”温眠吩咐了白露后，又对陆昭说，“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陆昭对上温眠无忧无虑的笑容，按下了心理的想法，他走到温眠的身后，拿过青霜手上的簪子，“你去忙吧，我来帮阿眠簪。”
青霜犹豫看了他一眼，又队上铜镜里温眠的视线，见温眠点头，便出去忙了。
“夫人的丫鬟，真忠心，”陆昭给她簪上了鎏金红宝石镶嵌的海棠金步摇，又拿起一对钿子，在她发髻上比划，边调侃，“那眼神，生怕我把夫人给吃了，就没见长风对我这么忠心，出事的时候比我跑得还快。”
温眠失笑，拿起另外一根簪子，稳稳插入发髻中，“夫君说笑了，长风若是听到这话，怕不是要难过了。”
“他还好意思说不是，上次我爹要打我，我让他去请祖母，他一溜烟就跑了，半晌都没有见祖母来，后面挨打之后，问他才知道，他只听到了我让他快走。”
“他还说，我对他真好，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男子，不然就以身相许了。”
温眠脸上的笑容一僵，挨打？
“父亲要打你？”温眠猛地抬头，陆昭不小心扯掉她两根头发，正打算跟温眠道歉。
温眠连忙拉着陆昭的手，“为何要打你？”
陆昭揉了揉她的头皮，轻嗤道：“不还是因为我那好弟弟，他科举不第，但还是想入朝为官，求到了我跟前，我并未帮他说情，我那好姨娘就给我爹吹耳旁风。”
温眠这两天也有所耳闻，自从陆铮去世后，陆淮安夫妻想看两厌，连带着连陆昭都不管了。
好在陆老夫人心软，把陆昭养在膝下，教他读书写字，安排他入学，又花不少脸面请大儒指导，这才成就了开国最年轻的状元。
她虽然知道陆淮安忽略陆昭，但并不知道，陆昭都入朝为官了，陆淮安还对他拳脚相加。
温眠脸上的笑容转为担忧和心疼，陆昭笑着捏捏她的脸，“我没事，就当父亲冲冠一怒为红颜吧，我现在也有媳妇儿了，以后有阿眠疼我。”
“就你会贫嘴，谁心疼你了。”温眠轻拍了下陆昭的手臂，嘴上说着反话，倒是把他的话记在心底了。
“好好好，阿眠不疼我，那我好好疼阿眠。”
陆昭笑着俯下身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温眠余光瞟到在不远处装木头的长风，脸蛋“唰”地红了。
“有人在呢！”
“他看不见！”
一旁的长风默默退出屋子，在门口无奈望天，此时的他，如同一只路过一对夫妻身边的狗，不仅被骂了，还被踹了。
他问身旁的青霜，“你家小姐婚后变化大吗？”
青霜侧身瞟了一眼里面的两人，耸了耸肩，别说以前了，自从温眠和陆昭交心后，她都要怀疑温眠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更像个活人，以前温眠，就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虽然有老夫人照顾着，但也冷静地可怕，甚至得知温侯爷养外室时，她也只冷着脸不说话。
被谈论的主角们正在屋内甜甜蜜蜜地吃着早饭。
温眠胃口不大，但想吃的不少，被陆昭便吩咐小厨房每日多做些花样，还特地要求分量小些，如今小厨房的人，都知道温眠的喜好，纷纷变着法儿讨好她。
侯府准备的是午宴，若是往日，温眠定会早早回去，但一想到昨日皇后说的话，她就不像回去面对那一堆糟心事。
陆昭也不想让温眠知道外面的情况，两人心照不宣，磨磨蹭蹭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总算是回去了。
康乐坊到平安坊，坐马车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老夫人早早就人在门口候着，隔一会就一次，等了一上午，她都没有等到温眠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不再询问，但还是让人在门口等着。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许氏亲自出门迎接。
她眼下带着两团乌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担心温眠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温眠握上陆昭的手，下了个马车，朝许氏行了个晚辈礼后，被龙凤胎拉着往前走，两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说这话。
许氏看温眠的眼神，若有所思，纠结了半晌准备告诉温眠时，对上陆昭寒潭一般的眼睛。
“夫人慎言。”
陆昭不与她过多纠缠，只是说了这四个字便跟上了温眠的步伐。
许氏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被堵了回去。
陆昭这是，不想让温眠知道？
但是，这纸包不住火啊！
侯府现在就是一张纸！
她看着离开的两人，陆昭本来落后温眠几步，加快了步伐走到温眠的身边，拉起温浩然的手，另一只手挤进温眠的指间，和她十指相扣，随后两人一笑。
两人间的甜蜜氛围不似作假，甜蜜得融不进去第三人。
许氏垂眸，或许陆昭说得对？
两人先去见了温老夫人，老夫人本以为温眠要下午才回来，兰心跟她禀报时，还说兰心开玩笑。
兰心话音刚落，温老夫人就看见温眠的身影，她连忙起身。
两个小皮猴挡在温眠身前，温老夫人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眼中是克制的情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温眠按下心中的异样，扶她到上首落座，垂眸撒了个慌，“府中事务多，老夫人让我协助管理中馈，正跟管事学着呢，就忘了时间。”
温眠撒谎时，喜欢垂眸，温老夫人见状，便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
但看方才两人进来的模样，也不似相处不愉快的样子，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个些。
“回来了，那就开饭吧，”温老夫人招来兰心，“请侯爷和夫人去饭厅。”
“那……”
“还不快去！”
兰心本想问洗墨院那位怎么办，却被老夫人打断了。
她飞快看了一下温眠，瞬间反应过来，今日是小姐归宁的好日子，怎么能让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扰了小姐的兴致。
她连忙应下，脚步飞快往离开。
温老夫人见状，也拉着温眠的手起身，“走吧，我们也过去。”
她左手拉着温眠，右手牵着温瑶，步伐稳定往前走。
温眠和白露对视一眼，陪着老夫人边说笑，便往饭厅走。
饭厅里，许氏早早就在了。
温眠去了松鹤堂后，她就在饭厅张罗，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好这个当家主母的范儿。
总不能让温文远挑了错处去。
“侯爷呢？”温老夫人拉着温眠落座问道。
兰心避开温眠探寻的目光道，“侯、侯爷说他还有些公务要忙，让老夫人先用饭。”
闻言，温老夫人眉头紧皱，“荒唐，阿眠归宁，他这一家之主都不来，成何体统。”
“你赶紧去把人请来，你告诉他，若是不来，那就别管我这个老婆子不留情面了。”
“是。”
兰心刚应下，温文远就来了。
他看到温眠和陆昭在交头接耳，脸上立刻变得难看。
“咳咳”
温文远背着手走近，重重地咳了两声。
温眠和陆昭对视一眼，起身行礼。
“女儿见过父亲。”
“拜见岳父大人。”
温文远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他觉得这场家宴他过来，无非就是给面子温眠，既然给了面子温眠，那温眠就应该答应他的要求。
他的盘算都写在了脸上，要不是当年王氏离世前留了那么一封信，他也不至于这般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