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日头太大，温眠看的不仔细，便以为是陆昭在等她。
等她走上前时，才发现是齐王。
她不认识齐王，这样说其实也不对，毕竟在梦中，齐王对她强取豪夺，还把她囚禁在别苑。
“臣妇给贵人请安。”
温眠低下头，不敢抬头看他。
方才六皇子说的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作为听的一份子，自然是记得六皇子说的每一句话。
尤其他提到，去年七夕时，齐王也在场。
温眠瞬间就明白了，先前父亲一直让她私下去见齐王，当时她以为是父亲为了仕途，不顾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如今她才知道，原来父亲这么做，说不定也有齐王推波助澜。
一想到齐王画了自己的画像，温眠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
“臣妇是宁国侯府世子陆昭的妻子。”
温眠说话声音不大，但是顾照足以听清，他眉头一皱，显然是嫌弃先前的乌龙，便沉声说道：“你，抬起头来。”
温眠摇了摇嘴唇，“臣妇容貌丑陋，怕是会污了齐王殿下的眼。”
“无碍，你抬起头来。”
顾照上前一步，身影笼罩着温眠，温眠跪着，顾照站着，在温眠的角度看来，明显的压迫感。
温眠闭了闭眼，看着眼前在梦中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皂靴，深呼吸，缓缓抬起头。
“是你！”
顾照见到温眠容貌的一瞬间，终于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原来当初陆昭对他使绊子，是因为她，而不是温婉云。
“本王找得你好苦！”
顾照上前打算把人拉起来，温眠动作飞快起身，“殿下何出此言，臣妇与殿下素未谋面，还请殿下慎言。”
温眠避开顾照的触碰，声音清冷。
许是梦中多次梦见顾照将她囚禁，温眠觉得顾照看她的眼神，也如同毒蛇一般。
此时虽然已是晌午，但温眠觉得身体竟然发冷，甚至在微微颤抖。
顾照见她防备，又想起两人如今的身份隔阂，陆昭如今是父皇的重臣，若是被人看到他对外臣的夫人动手动脚，怕不是不需要等到御史台参他一本，照陆昭那个护犊子的劲儿，说不定又在父皇面前给他上什么眼药。
顾照收回手，蜷缩手指，“夫人此番为何进宫？”
温眠往后扯了一步，拉开与顾照的距离，“回殿下，前些日子陛下为臣妇婚礼赐下贺礼，臣妇特意和世子一同进宫谢恩，皇后娘娘听闻臣妇进宫，便让臣妇去陪她说说话。”
本来温眠可以简单说是进宫谢恩，她特意提起陛下的赏赐，也是在变相提醒齐王，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如今她和陆昭的婚事是在陛下和皇后面前过了明路的。
顾照自然也听出温眠的言外之意，眸中温度再次下降，温眠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没有和他对视。
“阿眠。”
陆昭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解救了无法脱身的温眠。
温眠回过头，见到陆昭赶过来，脸上喜色溢于言表。
“臣见过齐王殿下。”
陆昭挡在温眠面前，跟顾照拱拱手，“殿下如此好雅兴，方才陛下还提到殿下所办的差事。”
温眠理所应当躲在陆昭身后，她不想直接面对顾照。
虽然梦中的场景可能不是真的，但她一旦见到顾照，似乎就能感受到梦中最后葬身火海的痛苦。
那种痛苦，是那么真实，真实的让她无法忽略，仿佛烈火的灼热感，马上就会烫伤她的皮肤。
“多谢世子关心，本王今日是进宫给母妃请安。”
齐王见陆昭挡在温眠面前，刹那间，脸色黑如锅底。
“既然如此，微臣就不打扰殿下了，”陆昭拉着温眠和他告退，“微臣今日携拙荆入宫谢恩，如今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
“微臣/臣妇告退。”
陆昭拉着温眠的手离开了宫城，温眠能感受到陆昭握住她手的力道。
她没有睁开，她知道陆昭此时心中也是不安。
马车上，温眠还没坐好，就被陆昭一把揽进怀里。
“阿昭……”
陆昭没有回应，还是习惯性地把脑袋埋在温眠的肩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温眠的颈侧、耳边，以及脸颊。
温眠抬手轻拍他后背，并未言语。
良久，陆昭抬起头，对上温眠的视线，“阿眠，别扔下我一个人。”
温眠不明所以，她只是以为自己和齐王那不实的绯闻传到陆昭的耳边。
她抱住陆昭精瘦的腰，郑重承诺，“不会的。”
她不知道她这句承诺对此时的陆昭的杀伤力有多大。
陆昭原本在外面等温眠，就等不见人来，便让人带路进了宫城，没想到却看到顾照和温眠在说话。
那时的陆昭，满脑子都温眠被顾照掳走，囚禁，最后温眠自焚。
那一瞬间，他害怕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连忙赶过去挡在温眠面前。
好在这一世的温眠已经嫁给他了，好在如今他也有能力护住温眠了。
陆昭抱着温眠，揉了揉她的发髻，想到了方才陛下跟他说的事情，眼神变得危险。
既然顾照那么有时间惦记阿眠，那就别怪他了。
“阿昭怎么了？”
温眠抬头担忧看着陆昭。
陆昭对上她的视线，连忙收敛情绪，眼神温柔凝视她，“没事，想到方才陛下安排给我的公务。”
温眠没有说话，眼神温柔直视陆昭，陆昭被她看得受不了，把人拉进怀里一顿蹂躏。
“阿眠，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其他人。”
陆昭在温眠的耳边喘着粗气，方才她的眼神太勾人了，若不是在马车上，他早就想将她就地正法。
“为何？”温眠被他亲得脑袋发蒙，靠在他胸膛前回神，想起方才陆昭的那股狠劲儿，心生叛逆，“我就不。”
陆昭又想故技重施，被温眠提前躲开。
“阿眠不听话。”
“你也是。”
温眠毫不客气回怼，说什么夫妻之间没有秘密，这人方才明显就是在骗人。
陆昭看着温眠较真的模样，又埋头在她肩窝，闷笑出声，“阿眠太可爱了。”
“不过这么可爱的阿眠，是我的。”
温眠搞不懂陆昭在笑什么，拍了拍陆昭的手臂，“别笑，说正事呢。”
“我也在和阿眠说正事呢，”陆昭直起身子，把人搂进怀里，“阿眠方才太勾人了，不要看其他人好不好，我会吃醋的。”
温眠点点头，“可以，但你告诉我方才你在想什么。”
陆昭见温眠一副药问到底的架势，也不打算隐瞒，道：“方才陛下找我，是说秋闱的事情，过两个月就是秋闱，可如今尚未定下主考官，朝中齐王晋王明争暗斗，谁也不肯让谁。”
如今齐王和晋王各自举荐了自己阵营中的人，陛下又选不出更好的人来担任主考官，如今正因为这事情头疼着。
方才留下陆昭，一来是询问秋闱主考官选任的意思，二来便是说起了前不久御史台上书，关于齐王下辖的户部，出现账本对不上一事。
陆昭见温眠听得认真，便问道，“阿眠觉得应该选谁？”
温眠摇摇头，朝中之事，她不予置评，她只知道，做了主考官，便要为天下学子谋福利。
“阿昭怎么看？”
温眠反问陆昭，陆昭笑着刮了刮温眠的鼻子，“小狐狸。”
“陛下属意晋王推荐的杜学士。”
倒不是因为陛下偏心晋王，确实是因为齐王麾下的王学士，是老学究，文章风格喜好，数十年不变。
陛下倒是担心，若真的用了王学士，万一选出来的人，都如同王学士这样，是个老学究那还是件小事。
若是有人针对王学士的喜好，提前准备，那所谓的科举取士，取得不就是一群蠹虫。
不过这事，陛下也没有说出来，但陆昭多少都已经猜到了。
如今，陛下还在想法子，怎么两边都不得罪。
朝堂难得的安稳，若是因为这事又闹起来，得不偿失。
不过，齐王这个性子，在这里失利了，那就肯定会在别的地方讨回来。
陆昭若有所思看着温眠。
忽然，陆昭问道，“阿眠，认识齐王吗？觉得他人怎么样？”
“夫君为何这么问？难道你也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
温眠满腹疑问，但还是正面回应了陆昭的问题，“没见过，方才聊了两句，是觉得不怎样。”
“阿眠以后离他远些。”
陆昭搂着温眠的手，加重了力度，下巴抵在温眠的发髻上，蹭了蹭，“齐王心术不正，阿眠下次不要单独与他见面。”
温眠点点头，就算带着人，她也不愿与他见面。
如今齐王的在温眠眼里，怕是已经进入了黑名单。
“夫君和他有什么过节吗？”温眠问道。
陆昭点头又摇头，“有，但也没有。”
在温眠这件事情上，他和顾照的过节可大了，但是在朝堂上，他和顾照井水不犯河水，除非真的惹毛他了。
就比如上次桃林一事。
陆昭只认为，对于温眠的事情，他不是个君子，若是真的对温眠不利，他愿意做小人，提前铲除这些隐藏的风险。
温眠微微点头，朝堂之事，无非就是听个乐子，她不懂朝堂博弈，但如今的她，愿意听陆昭倾诉。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陆昭扶着温眠出来，却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兄长。”
温眠下了车，与陆昭肩并肩站着，只见陆昭对男人打招呼，“二弟。”
温眠也跟着打招呼，“二弟。”
昨日认亲时，温眠并没有看到陆磬在，挺说是出去办差事了，但陆磬不是没有参加科举取士么，哪来的差事。
“见过兄长，见过嫂嫂。”陆磬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在胸前摇啊摇。
陆昭应了声，便和温眠十指相扣，进了府。
就在迈过门槛哪一瞬间，温眠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收起扇子，弯腰行礼。
温眠和他点点头，转身回了国公府，陆磬看起来温厚，但他的视线，但温眠觉得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