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国
泰瑞和晓敏出国的时间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这个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当时自费出国的人不多。从学校出去的大多数是公派，泰瑞自然是公派。
晓敏和泰瑞虽然是大学同学，但学的是不同的专业。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起，就做了两个决定：相守一生，把两个人的专业结合起来一起发展事业。
结婚后不久，晓敏就怀孕了，泰瑞欣喜若狂。“我们要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晓敏却不想要孩子，泰瑞的工作繁重，而且晓敏和泰瑞住的还是集体宿舍，只是另一个室友搬到其他宿舍给他们小夫妻一个独处的空间。晓敏做了流产手术，泰瑞握着晓敏的手流下了眼泪：“敏，对不起，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家！让你在家里安心地养我们的孩子。” 后来夫妻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避孕。
此后泰瑞对工作更加投入，经常在办公室通宵达旦，回家时有时已经是凌晨4、5点了。晓敏就一直等到凌晨。在泰瑞27岁时他被提拔为系主任，终于分到一个两房的小公寓。
晓敏用一种狂热的心情像燕子衔泥筑巢一样在一点一点地建着这个小小的家。泰瑞也到处做兼职，用做兼职的钱购买了家里的电器。也就在那时，泰瑞的事业有了飞跃式的发展，各种名誉头衔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成为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的第一批专家之一。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晓敏完全变成一个“贤内助”的角色，承担了全部家务，泰瑞则不再出现在厨房了，甚至连自己的衬衣袜子都不知道放在哪里。除了上课和去课题组讲解，晓敏几乎都在家里。
而在家之外，是靠泰瑞撑起来的场面。晓敏的性格软弱，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有时难免在单位受点气，这时泰瑞就会立即为晓敏出头。晓敏总会内疚地说：“都怪我无能，连累你了！”
“你是我老婆，我就喜欢你这个与世无争的性格。” 泰瑞也总是握着晓敏的手安慰着她。晓敏觉得很庆幸，终于有了懂自己和呵护自己的人。
泰瑞人生的态度是非常热情积极的，他的身边常常聚集着很多人。婚前不会做家务的晓敏买了菜谱，一个一个菜式地学，很快就能做出一桌子，家里就常常是一众好友，高谈阔论。一边吃着晓敏做的炒凉粉和小龙虾，喝着啤酒，一个个研究课题出来了。“瑞头，带着我们干吧！” 大家举起酒杯。
晓敏曾经以为这样的夫妻感情是和她的父母一样恒久不变的。生孩子的事情拖到了晓敏在快要30的年龄。这次两人就期待着孩子的到来了，“我想要个女儿，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孩。” 泰瑞一反常态地做起了家务，每天给晓敏做饭。
渐渐地，泰瑞获奖越来越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聚餐的人越来越少了。少数进了政府部门，如林海。更多的出国读博或进修，这些人出国再回来后事业上就会上升一步。
在这个文理科综合的大学里，有个文科的和泰瑞一起办讲座的老师去北京后成了著名作家、文化名人、电视节目制片人，混得风生水起。
泰瑞开始产生了焦虑，觉得他距离他的理想远了，觉得埋头做研究，但没有新的前沿科技的新东西的加持他不能走得更远。泰瑞放弃了日语开始在英语上下功夫，因为他的专业文献多为英语，去英语国家的机会也更多。泰瑞的语言天赋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很快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更重要的是他在英语写作上很下了一番功夫，这对他用英语发表论文至关重要。产女之后的晓敏在事业上和泰瑞的距离越来越大了，为了不影响泰瑞，晓敏和女儿一直住在父母家。
“我也应该出国。” 泰瑞对刚刚生了女儿的晓敏说。
“好，你放心地去吧，我会把女儿带好，何况我父母在帮我呢。”
很快，泰瑞和在学校做学术交流的国外大学的库比克教授联系好了，两年签证，中外联合培养，所做的项目仍是和晓敏一起做的一样。泰瑞在90年代初登上了飞往海外的飞机。那时，沙沙只有8个月大，对父亲几乎没有印象。
一年后晓敏带着女儿去探亲，3个月的探亲假，身份当然是陪读。晓敏想几个月后就回家了，她把房门一锁就抱着沙沙登上了飞机。
晓敏从来没想过她会在国外长期生活，因为她认为泰瑞不可能不回国，泰瑞在国内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他这样专家级的人事业的根基在国内。
在北京，泰瑞的姐姐送母女俩去机场，姐姐一直叮嘱着晓敏：“有什么问题一定告诉我，你不要什么事都由着泰瑞。” 晓敏不解地看着姐姐。
姐姐又说：“妈去世了。”
“什么？为什么泰瑞没告诉我？难道他不知道吗？”
“知道，但他回不来。可怜妈走时怀里一直揣着你们女儿的照片。”
晓敏一下子莫名地有点担心起来。
一下飞机9月南半球灿烂的阳光使晓敏眯上了眼睛，看到一年没见的泰瑞匆匆向她们跑来。一见女儿就伸手抱在怀里，可能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一向怕生的沙沙乖乖地趴在爸爸的怀里。
出了机场，泰瑞把她们带到一辆很旧的车上，“怎么样？这是我们的车。出国一年的公派留学生里没几个人能买车。”
一路上一家三口喜气洋洋地开着哐当作响的车，一直开到一栋两层楼的别墅前，一个洋人胖大妈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是阿奈特，我们的房东。”泰德用英语介绍。
“你好！我叫敏，这是我的女儿沙沙” 晓敏勉强说着生硬的英语。
阿奈特似乎没太注意她的英语，伸手就把女儿抱了过去，“天啊！多可爱的小姑娘啊！” 阿奈特不停地亲着沙沙的小脸。
进屋后，晓敏打开了行李箱，里面满满的都是她给泰德买的四季的衣服。
夫妻俩一年没见面，晓敏发现泰瑞最大的变化是学会“享受生活”了，他不再像在国内时那样整日工作，而是冲浪、登山，沙滩阳光浴，皮肤晒成浅棕色。国外的节日更是一个都不放过。在国内不看电影的泰瑞在国外成了电影院的常客，对好莱坞的影星如数家珍，还是莎朗·史东的影迷。
“你的英文名就叫莎朗吧。” 泰瑞给晓敏起了英文名。
“我不要，敏的发音对洋人来说并不困难。”
接下来的几天，泰瑞就是抱着女儿去购物中心给母女俩买衣服、鞋子；去海滩、河畔公园，果园农场游玩。泰瑞那时似乎想把父爱一下子都给女儿，每天让女儿开心就是最重要的事情。黄金海岸、电影城、游乐场，都留下了沙沙的笑声。
俩人的关系继续延续了在国内形成的模式，一切由泰瑞做决定，晓敏跟随。
2周后，泰瑞安静下来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一起做论文。” 接着全家一起去学校，晓敏为论文编示范例子，泰瑞跑进跑出，总是听到他的笑声。有人走过晓敏身边开着玩笑，“是你做论文还是泰瑞做论文呀？”
晚上，他们泡两桶方便面，给女儿在办公桌下铺上毯子，让她睡觉；晓敏和泰瑞忙到天亮。
阿奈特看不下去了，“把孩子给我吧，你们去忙。” 此后，女儿天天和阿奈特去教会、去海边、去看袋鼠。泰瑞的安排也会照顾到晓敏，每个周末，泰瑞会送晓敏去教会学英语，授课的是一对非常年轻的、汉语流利的教徒夫妇。
新年到了，晚上全家一起去看焰火，沙沙坐在爸爸的肩上，大家数着“十、九、八、七……新年快乐！” 那可能是沙沙最快乐的日子了。
快乐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晓敏的3个月的探亲假快结束了，泰瑞的签证也快到期了。
“2年拿到博士学位时间不够，我的论文还没通过，我现在回国无法交代。” 泰瑞感到不安了。
“那怎么办？我的课都排好了，我要回去上课呀。” 晓敏有些意外。
泰瑞做了决定：“我来和学校沟通吧，我们去另一个国家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完成论文，我还可以积累更多的教学经验。”
“你还是去学校教书吗？”
“是的，以我的语言能力，我想找一个教师的职位应该不难。” 泰瑞做了决定。晓敏和以往一样，无条件地追随着泰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