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题16
路上示人说是在平人那里,遂朝平人院去了。过角门,穿庭过径方到院,院门口时便闻内人声鼎沸,至院中更盛。春人、越人、玉人、郡人等一众人在一梨花树下的石刻圆桌上观画,热沸沸,乱哄哄,好不热闹。平人同芸儿立在屋门阶下漫聊些什么,柯家姊妹站在阶上。真梦见两人齐到,忙抚了抚前面平人肩示意,平人也见两人来,忙前笑道“就差你两个了,这下齐了。”随邀众人移步至石桌前选画。
平人前问春人此共多少画?春人回“一共十五副。”平人一顿,道“如此,我们这些人也别叨甚礼仪规矩次序,只谁看上喜欢便谁拿去罢。”难得道“原该如此,不说恼了旁人,就我们在场的有一算一,那个不是从小长到大的,在外怕婆子们说没规矩,在内早熟通了。”众人道“很是。”由去看画,那石桌摆不了这样多的画,便把画齐整铺在地上,待铺尽后众人皆赞叹不已,这众画中有画人物;有画山水;有画花草也有画鸟鱼的。众人一会看看这幅,一会指指那副。难得想起道“咱不叫下翠姐儿来?”旁莲姐笑回“难为你有心,严巩家的已独送去一幅给她了。”平人看上左三的一副题上‘燕呢梁间图’道“这副我看的甚喜欢。”春人闻言从地上拾起示到平人前,平人接过又细细观赏,只见画上一梁,梁上一双燕子互相观视,两首纵近,似呢喃轻语,又似亲似笑。干栋枯梁之上双燕依偎,似画非画,如栩如生。旁题一诗,诗名作者无可考究,
为曰“王侯玉壁怎奈何,百姓凋梁又当欢。
双双筑巢春不晚,笑把东风作车鸾。”
随唤越人把此画拿进屋内,又观赏起其他来。示人选了幅‘鸿雁横飞图’下是绵绵叠岚的金秋,上为层层如岑的楼云。其中一行雁迎劲风抵进,朝一轮红日而去。也附诗一对“心逐南云逝,形随北雁来。”玉人凑近道“小姐甚有眼光,你若不拿,我倒想选这幅的。”示人笑道“我们同吃同住,同起同卧。你的赏识自然同我。”又道“你拿了什么,给我看看。”玉人便把手上的画卷延开,乃是幅‘商女登高图’,示人见道“你这算什么,既无题诗上赋又无批语章印,就一楼、一人、一月一柳。方才我还说你赏识同我,现在看来原是我说早了。”玉人卷起画道“这画上虽只有人楼树月,但我看这倒另有安静宁和之美,又无杂七乱八的,无论是往中堂上挂,还是往安榻只侧挂,都看这息身养神。”示人笑道“罢了罢了,随你吧,横竖与我不相关,我是俗人不懂甚么‘安静宁和之美’。”言罢,便去寻别人的了。现在选画的大多都选好了,只站的站,坐的坐闲谈聊天。难得同难跃几人在石桌旁坐着闲聊什么,示人走去在难得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难得道“来巧,我正要找你呢。”又道“你的画是什么,给我看看。”示人把画交与他看后,难得便说“此画工技绝、意境绝、这题的诗既用古又衬景更绝,三绝之画,独你有眼光。”难跃几人也俯来瞧,皆言妙绝。示人道“你们既看了我的,便不得把你们的拿出来给我看。”难得笑道“我们岂有识画的本领,不过是看了衬意罢了。”示人道“休和我说这些,我方才只是粗略一遍,便看出这里面没一幅次的。”难得闻言便从怀中拿出,边卷开边道“你们可别笑话我。”待众人阅后皆惊赞“美极。”原是此画中画的是:寥寥夜晚,天宇之间数点明星衬一轮皎月;茫茫阔野,大地之上蜿蜒盘河旁独坐倩女。幽风暗暗,将平野之上枯草为其折腰;星光莹莹,聚天地之间微灵为其悲鸣。一女子独坐在河旁一石上,低眉之姿、哀伤之态、槁木之形、噙泪之目。手拿一支竹笛执于唇边。其右上亦是失名姓者题诗一首,曰:
“曾同天宫金玉娇,深墙竹马爱相抛。
媚日何知多与少,鷔聚郭头遍地矛。
翁妪多跑男子死,女子常亡阎罗忙。
赤血如雪草不生,任吹旧笛古河旁。”
示人道“画工之技不亚顾常康,可其意、其情、其境,太悲太伤了,此画断留不得。”众人不解,示人便道“我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过:画匠一生作画无数,但皆是只有形而无灵,有运而无魂。只有临终前,便会作一幅此生最拿手的,随把自己的一魂二魄摄入画中。善画花草者,花草便永如沐日洁翠一般;善画蚊虫鸟兽者,鸟兽便如有了灵一般;善画人像者最凶,据传善画人物的能人工匠在死前任贪恋世间不愿离去的,便会死后将三魂七魄都进入到画中,将自己的魂魄全注入到画像中,永永远远的驻守在里面,再出不来。随此画人像便会如真人般灵动逼真。说不定我们在看画中的女人,画中的女人也在看着我们哩!”难得问是何书,示人道“书名作者我都记不得了,但我真真没扯假!我一看这画中女子便不自在,就如被人深深凝视一般。”玉人旁笑道“我说怎么眼熟,我瞧这画中女子倒有三分小姐的模子。”示人道“你越发没规矩了。”难得卷起画道“管他有什么魂啊魄的,你知道我的,我最不信什么阴司地狱。况你连书名作者都记不清,还能把内容记的一清二楚?一听便知是你杜撰的。”见他们还要争论不休,难凭忙打住道“即便画中有魂有魄,二小姐也才说它们再出不来的,既出不来,便再兴不起什么风浪,又有何惧?不如替我鉴赏下我的吧。”二人方才做罢,唯示人任喃道“我得去问问严巩家的是在那买的。”平人 芸儿等早被这边动静所引,来便听此话,平人便道“他家的说是在个落魄富商那买来的。”众人忙问“其中可有因缘?”平人道“听说那富商祖上至唐时期官至三品,到安史之乱后才成的商人,我们这许多画都是他祖上于晚唐和五代十国的时候收的,但四十多两就买了十五幅,孰真孰假,不过买个挂件玩意罢了。”随后众人便细去赏难凭的画,其画叫‘孤凫戏水图’,又赏了春人的‘燕回巢图’、越人的‘绿水青山图’、郡人的‘丰年瑞雪图’、难跃的‘霍去病图’、难从的‘文天祥图’、解芸的‘烟柳画船图’、柯真莲的‘万碧独红图’、柯真梦的‘庄子梦蝶图’。示人道“有十五幅,可这才十四幅。”平人在其额点下笑道“吉人才和娘去几天就把她也给忘了?”,后众人又玩笑半日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