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抽诗签5
至夜一更时，示人院里。“小姐，快进去吧，晚上风大，当心着凉。”玉人拿件花边白兔毛领斗篷披她身上道。示人站在院门处，顺势系好系带，道“你觉风大你就进去，我誓倒看看今天谁第一个来。”月明星稀，清风渐起，满园木叶争鸣。凭着月色，玉人远远便看到一个身影。“小姐，有人朝这来了。”示人手扶门框，定眼见道“看着有点像我哥，也有点像难得。”玉人道“应该不会是大爷，他不会来这么早。”示人小声喊道“二哥！是你吗。”远处声音传来“快别这么喊我，赶叫上夜的听了去，倒不敢讲你，只是来挑我的理。”玉人对示人道“我眼光倒不错，竟真是他。”难得怕来晚了，裹个蓝色铜钱纹袄子就匆匆赶来。到门前阶下，难得道“你俩站在风口处做什么？当心着凉，”又对玉人说“你不把你家小姐领屋去，要是着凉生了病，不说夫人，就等郡人回来了又免不了说你服侍不周了。”玉人回道“光是她要等你，倒拉扯上我了，反正我着凉了没人疼。”示人道“你个贫嘴的胡说，我可没说独等谁，只是看看谁先到罢了。”难得笑道“我还怕来晚了，没想到还夺了魁首了。”正说着，不远处又晃晃悠悠来了三个，“你们猜猜哪是那些。”示人道。难得看去道“定是大小姐，跃哥他们我是知道的，走夜路从不打灯笼。”玉人嗔笑道“你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你也没打。”难得顿时来了兴“我原是属猫的，晚上没灯笼也能看见；你忘了难凭前两年走夜路就是没打灯笼，掉河里了。幸亏财叔撞见，不然淹死了都没人知道。”平人这时走近了道“这门口倒热闹，你们都围在这做什么。”示人道“屋里头怪闷的，就出来看看你们到了没。”春人看难得道“那你又站门口不进去做什么。”难得笑道“自然是迎接你了。”春人瘪嘴笑道“光你是会说话的。”玉人道“快别站在门口吹风了，都快进来罢。”示人道“对，快进来罢。”又道“姐姐，你这盏灯笼我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平人道“这凤凰莲花灯是哥给我的，琉璃的，防风防雨，照的也亮些。”众人进了东屋，春人吹灭了灯芯把灯置在桌上，越人看见桌上放了个坛子，便问道“这是什么？”示人回道“那是酒，好不容易搞到的，就一坛。”难得道“喝酒？夫人知道吗。”示人道“我娘什么都不知道，放心就是了。”这时难跃的声音从门面传来“有酒吗，这也倒不虚此行了。”接着难从 难凭也走了进来，难得笑指难得道“你着急走也不招呼声，我们还以为你做什么去了，害的我们苦等。”示人道“酒不多，不过是玩游戏图个兴儿罢了”这时难叹也走了进来笑道“今个人齐全，我没来晚吧。”示人道“再不来我们都开始了。”难得笑道“来的正是时候。”平人忙道“那我们就快入坐了吧。”是个一丈长的炕上，铺上百花样式的蚕丝席，席上摆着两张拼起的 桃木小几。众人忙应入坐。从左到右依次是平人、示人、难得、难跃、难从、难凭、春人、越人、玉人、难叹。这时吉人拿着大筒诗签进来笑道“竟是我来迟了。”示人道“来的正是时候呢，没你我们还开不了局呢。”吉人把装诗签的竹筒放在桌上。玉人道“吉人，来坐我边上。”吉人推触难叹道“往边上去些。”吉人便坐在玉人和难叹之间。示人道“那投色子开始，投到那个点数就从谁开始。”众人忙催促道“快投吧。”示人把三个色子放在手心里摇了摇扔在桌上，众人同视去，“是六点。”众人又数道“从凭哥儿开始。”难凭问道“这游戏怎么玩的。”示人道“这每个竹签上都有首诗和作者，要说出自己抽到的诗，并说一个关于诗人的一个故事，说不出的就罚一杯酒。”示人说毕，难凭便掣出一支。众人忙问道是什么。难凭缓缓道“是苏东坡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难得道“苏东坡的倒多。”难凭沉思片刻道“有了，是苏东坡在京城会考时的故事，主审官是当时大名鼎鼎的欧阳修，在会审卷子时，便被苏东坡的文采所倾，但他以为是他学生曾巩的，怕落人口实，就批了第二，可待到发榜时才发现是苏东坡，内心后悔不以，但对苏东坡越发欣赏。便赞叹道‘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后来成了‘出人头地’的典故。”说罢，拿起酒就倒了一杯，春人道“你还倒酒做什么？”难凭回道“说的口干舌燥的，润润嗓子。”见春人还想说话，难凭忙道“到你了，还不抽。”春人拿起竹筒摇了摇，抽出一支，待看清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难得笑道“这两句倒适合你。”春人却惑道“这周敦颐的故事我倒还真没听过，罢了，我罚了杯吧。”说毕，倒了杯一飲而尽。示人斜靠在墙上笑道“春姐姐到成了头家了。”春人笑回“我才疏学浅的，从我开头再好不过。”说话间越人已经开抽，玉人靠过来看倒“上面写的甚么？”只见越人缓缓道“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又道“我还是罚了吧，是我无知了，连这诗的作者的不知道。”难叹道“作这首诗的人叫司空曙，倒是冷门少见，也难为你不知道。”接着是玉人掣，示人道“快快，是什么。”玉人道“是陆放翁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又道“有了，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陆游正在读书，可他的儿子子聿却心不在焉，一会后，他儿子起身要走，陆游忙喊住，接着写下《冬夜读书示子聿》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首诗，以告诫儿子要好好读书。”说毕，转头对吉人道“快，到你了，刚刚还催我，现在到我催你了。”吉人抽出一支，却叹道“可我不识字啊。”玉人靠过来看，边看边道“是李易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吉人苦笑道“甚么易安不易安的，我也不懂。我还是罚一杯吧。”示人忙道“竟是我想不周全，你若不识字也不必罚的，倒是不公平了。”吉人道“小姐这说什么话，既然参与了就遵守规矩，一杯酒罢了，倒显得我娇气了。”又笑道“快别扫兴了，快继续吧，到大少爷了。”难叹道“对，快别说那些了，看看我中什么是正经。”平人催道“那你倒快些吧。”难叹看这手中的缓缓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便道“这曹松的故事，我除了知道他七十多岁考上进士外，倒还真不知道了，且我自罚一杯。”难得道“叹哥满腹经文都道不出，怎么也要自罚三杯起。”示人也道“对，罚三杯！”众人也起哄起来。难叹笑道“三杯酒而已，看我收拾了它。”话毕，喝了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