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至于恍惚中有没有承认，我不知道也不清楚。
“混蛋！”
高鸿从内门走了进来，他看了眼预审科的主审，又看了眼我的身影，恨恨骂道。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不然你想怎样？”
主审双眼微眯，不置可否。
“要不，把他送到隆笛城去，听说还没有那里定不了的案子。”
“又或者，不是昏了吗，直接给他摁上？”
“我可没那时间啊，而且我不会干乘人之危的事……”
“焉熊！”
高鸿心中怒骂，看这样子，是准备又敲他一笔了？
不过他刚想笑着开口，主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就这样吧，区里准备调我走了，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林……”
说罢，主审提起衣服就往外面走去。
助手慌慌忙忙的收拾好资料，也屁颠屁颠地跑了。
高鸿到了嘴边的话只翻出一个字，姓林的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脸色一阵青白，最后也只能骂几声过过嘴瘾，随后也消失在审讯室中。
“我就不信了，这块骨头就这样难啃！”
“苏乾，我迟早让你认罪伏法！”
……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林三正不停地给我后背舀凉水。
“苏哥醒了！”
见我有了动静，林三突然嚎了一嗓子。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我看得见，不少人眼中泛着异样的光辉。
“苏哥，你牛啊！”
林三有些过于亢奋了，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手舞足蹈，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看来，是扛过去了。
我心中一喜。
“谢谢宋哥。”
“嘶嘶~”
接宋元峰递来的城堡箭时牵动了伤口，瞬间便给我疼的龇牙咧嘴。
“苏哥，你说我会不会和你一样？”
“你想和我一样？怎么，不想做投机倒把分子反而想试试背负我这罪名的感觉？”
“林三，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呐。”
我心情大好，竟有心思和林三开开玩笑。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苏哥，我不是为你高兴，也为我高兴嘛？”
闻言，我揶揄道：
“为你高兴？”
“你高兴得太早了。”
“苏哥，你这也太打击兄弟了吧！”
有吗？
我心中反问自己道。
虽然零口供被抬回来深深的刺激着所有人的心脏，但我明白，那在崩溃与清醒之间反复横跳的滋味我绝对扛不住第二次。
何况那突然而来的坚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是愤怒吗？
还是心有不甘？
“你就会扫我的兴，亏我一口一个苏哥的叫！”
虽然被浇了一头冷水，但林三的心思仍然活跃。
我微微一笑，这厮卖我的时候可是也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啊！
抽了两口实在有些受不了，我把烟递给了林三。
我想，他那活跃的心思应该一时半会儿凉不下来了。
“都不教我些许千术，你却当我是你大哥？”
说到这个，林三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宋元峰饶有兴致的看着林三，他本就是老千，对于千术的痴迷是我无法想象的。
“就是，林三，你这也不说教教你大哥玩牌？”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
见宋元峰起了这个话头，林三又一直沉默，我自然要出来打圆场。
而且我对这玩意儿真是不感兴趣。
宋元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自从当初逼着林三见识了一手移花接木之后，他就一直对林三的各种绝技念念不忘。
几乎已经要到了夜不成寐的地步了。
可惜的是自从林三被他坑了一把之后，就再没给过他机会了。
虽然他想用强，但那个度却不太好把控了，毕竟他不知道林三到底有多少底牌。
“是玩笑最好了……”
沉默半晌的林三突然嗫嚅道。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之后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
“苏哥不是老千最好，这个时代当个普通人也不错，无非就是挨打嘛。”
“还好我是在这里，否则老千一旦失手，那可就真的失手了。”
林三此话不假，而今赌博盛行，大到各种豪华场所，小到街坊小巷和家家户户，谁不玩牌？
就我读书那时候听说过那些在赌场出千被抓的，都没落得个好的下场。
生手怕熟手，熟手怕千手，千手怕剁手。
虽然我不是老千，但对于这个名言我也耳熟能详。
“祝贺你。”
金胜对我说。
我微微一笑，也不知是不是笑了，总之身上的伤口牵动着我的嘴角。
“没什么值得祝贺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确实，就算是最好的结果，对我而言同样是个残酷的结局。
我不想面对它，无论过程如何。
就我这事儿而言，不值得祝贺，也不值得被铭记。
但人生就是这样，就如同现在的黄渺渺于我而言，越是想拼命忘记的，便越是如同梦魇一样频频出现在回忆之中。
“你叫苏乾？”
我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竟是从未与我说过一句话的秦剑风。
此人不好相与，自从他和人起冲突后我便有了这一认知。
“你这名字还真是不适合做老千。”
“是吗？”
我微微一笑。
“是吗林三？”
“……”
“哈哈哈哈……”
我和秦剑风相视而笑。
事后林三偷偷来找我，我以为他要来教我千术呢，结果是跑过来问我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扛过去的。
“哪有什么办法？”
我白了他一眼。
“全凭皮厚，抗揍！”
“……”
“想学啊？我教你。”
“总不能让你白叫一声大哥吧，虽然我身无长技，但教人挨打我还是会一点的。”
是这样没错，我想我正在学这东西。
不挨打，怎能成角儿？
这顿打也不算白挨，三魂出窍七魂生烟之后，我倒是顿悟了好多东西。
人生大事，真不过生死……
“苏哥，我不想学这个，听说预审科的人会让人选择说话方式，如果吃不了‘三角带’的苦，也能选‘龙王拜寿’？”
“这是真的吗？”
“嗯？”
我诧异地看着这黑娃，没忍住笑骂他。
“三角带的苦你都吃不了，还想试试龙王拜寿？”
“你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龙王拜寿是以前民国时期军统喜欢使用的手段，我是有所耳闻的。
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不是凌迟，也不是被活活烧死，而是溺死。
龙王拜寿就是让活着的人体验溺死的感觉……
军统会给人脸上蒙张纱布，然后慢慢地滴水。
开始的时候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水流很快就会进入鼻腔，最后就是恐怖的窒息感和漫长等待的恐惧。
不同于夜审干部需要三四天，龙王拜寿只需要一个小时便能让人精神崩溃。
但是我听说现在已经不用这种手段了，说是封建残余，林三这是在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不太靠谱吧？
不对！
我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仔细想来真是有些不太对劲儿。
应该是假的吧。
毕竟有人说撑过三角带就准备材料了啊！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我尼玛，不会给我请上龙王拜寿吧？！
竖子，坏我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