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坠马案：杀人偿命？
“柳情这丫头，这次摊上的麻烦不小啊！”道衍叹了口气，似乎也有和常风一样的顾虑。
“师父，如果真的是刘璟策划了谋杀胡作相，那，人家为父亲和兄长报仇，杀了恶人，这，也算是犯法吗？”
“算，当然算。”道衍不想骗常风，也不能骗他：“国家有法度，杀人，就是要偿命。”
“那，胡惟庸为何没有给刘伯温偿命？胡作相不也应该给他害过的那些人偿命吗？”
道衍、袁珙，还有李世农，都被常风这一问，问得沉默起来。
是啊，「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所有这些「道理」，无非都是身居高位者根据需要来任意解释的吧！
想要避祸，可以抬出「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来佐证；
真想要治罪杀人，马上又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煌煌高论；
如果「杀人偿命」是铁律，那些被虐杀的家奴、草民、贱民怎么说？他们不算是「人」？
如果「杀人偿命」是铁律，那朱皇帝赐给开国功臣的「丹书铁券」又算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们可以免死？
如果杀人可以不用偿命，普天之下的百姓是不是都可以为所欲为？真如此，那朝廷又要法度来做什么？
常风徒儿啊，你还太年轻，这些事情，和你说得清楚吗？
“会要他偿命的，总会要他偿命的。”道衍胸中万千言语，最后也只能汇成这一句话。
现在轮到常风沉默了。
“先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吧，毕竟，到现在为止，很多事情都还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道衍试图把「杀人偿命」这个话题暂且搁置起来。
“是的，现在还有不少事情悬而未决。根据苟大嫂所言，刘谨诚离开刘家多年，也许谋杀胡作相一事，只是刘谨诚单纯的报恩行为，背后未必是刘璟在指使。”袁珙补充道。
对袁珙的话，道衍在一旁不置可否，眼中闪着诡谲的光，似乎在谋划更为深远的事情。
“不可能的，袁居士。”常风不接受袁珙的安慰：“从刘谨诚毁脸自焚这件事来看，他肯定是要保护他身后的人。而他身后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刘璟。”
“其实这不矛盾的。就算刘璟没有在背后指使，常人也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刘谨诚为了不牵连曾经的少主，也一样会毁脸自焚。”袁珙补充道。
“袁居士所言不错，但是，即便背后的人不是刘璟，也会有其他人。仅凭刘谨诚，办不成这件事。”道衍提醒道。
袁珙无话，常风点头。
确实，胡作相坠马而亡这个局，设计得实在太精妙：中间变数实在太多，要确保每一步都走在事先设计好的路径里，需要多少天时、地利、人和？这肯定不是一个曾经的老管家能办到的事情。
“对了袁居士，刑部那边有何动静？柳情现在还好吧？”道衍问。
“我今天去看过她，目前都还只是日常审讯，不敢动刑。毕竟她是教坊司的人，大小也是个色长，毛骧虽然专横，但多少还是会顾及礼部的面子。另外，刑部似乎对胡相的干预不太满意，所以虽然明面上不抵触，但暗地里对此案很消极，基本上是不管不理的态势。”
“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刑部不配合，毛骧应该很难有什么作为。”道衍心中其实很鄙视毛骧这一类不学无术，专司监察刺探的酷吏。这些东西，除了揣摩圣意，罗织罪名，还能干什么？
“道衍兄，别忘了毛骧是胡相指派的主审官，相府很可能会协助他。看相府丁管家那边盘查的架势，掌握的线索不比我们少。”袁珙提醒道。
“袁居士，丁管家和他那一帮酒囊饭袋不用太担心。”常风脸上挂着少年的得意。
“哦？为何？”袁珙和道衍眼神中均透着怀疑，当朝宰相身边的红人，不至于那么不济吧？还是你小子太轻狂啦？
“是真的，师父，那帮人除了对上溜须拍马，对内勾心斗角，真没什么本事，我亲眼所见。反正就是比咱们差远了！”
道衍和袁珙相视而笑，李世农低头挑着炉中木炭，嘴角也抿出一丝笑意：这世上，能和我们这几个人相提并论的，恐怕本来也不多吧？
“再说了，”常风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言语的幼稚可笑，接着说道：“其实胡惟庸并没有授意丁管家去查胡作相一案，是那丁管家想要在胡惟庸和相府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顺便找机会对付那个伍都头，所以才硬掺和进来的。”
“果真如此？你又是如何知道？”道衍觉得常风说得越来越不着调。
“丁管家亲口告诉我的！他一开始就是想让我配合他一起嫁祸那伍都头，事情不成之后，他甚至一度觉得事情太麻烦，手下也没什么可用之人，干脆想把查案的事情交给刑部那帮人处理算了！”
“交给刑部？”袁珙很敏感地问道。
“丁管家只是相府的一个内府总管，其实对官场的事情不太熟悉的，他所说的「刑部」，大概就是指「专司查案的人」，可能就是把毛骧当成是刑部的人了吧。”
“另外，误打误撞，也算巧合吧，老苟夫妇、刘谨诚、杨辕杨十妹父女，这几个关键涉案人，我都是首先接触到的，给到相府的线索，也都是我过滤之后的。就凭相府那帮酒囊饭袋，就算加上毛骧，也不可能查得比我们更深入！”常风这种初生牛犊的气势，看着有几分愣劲儿，但却也不招人厌。
“行啦行啦，把你嘚瑟的！”道衍转而问袁珙：“袁居士，你对那刘璟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