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坠马案：浑水乱游（3）
丑时将至，相府之中仍然鸡犬不宁，所有家丁十人一组，齐齐蒙上半脸，鱼贯进入常风房中，按批次接受指认。
为了让事情看起来不那么唐突，丁管家先让一些不相干的其他家丁进入。
折腾了约两炷香之后，伍都头开始不耐烦：“丁管家，我带几个人到周围再巡一轮，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嗯，那你们几个先来吧，把脸蒙上。”丁管家故意表现得漫不经心。
伍都头瞪大眼睛：“我也要弄？”
丁管家不语，矮个子糙汉很识相地劝道：“伍都头，就走个形式，大家都一样的。来，我帮您带上。”
“你也一起带上！”伍都头无处撒气，要求那矮个糙汉也一起接受指认。
“这，咳，伍都头，这小子就是我抓回来的，他还能认不出我来？”
“少废话，大家都一样！”伍都头毫不客气，丁管家不置可否，矮个糙汉只得照办。
高潮来了，常风坐直身来，假装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眼神在伍都头和矮个糙汉之间来回巡游。
“啊？”常风不禁大喊：“原来是你！”
嗯，这演技，可以给满分，丁管家很满意。
再看那伍都头，一脸不耐烦，扯下面纱：“搞什么名堂？是谁？谁是谁？说清楚！”而站在一旁的矮个糙汉，微妙的抖动了一下，随后也取下面纱，一脸诧异，望望常风，又看看丁管家。
“哼哼，伍都头，你倒是淡定得很啊！”丁管家打算开始收网。
“你到底在搞什么？”伍都头无可奈何看着丁管家，接着冲向常风：“小王八蛋，想血口喷人是吧？”
一众手持兵器的府兵早已等候多时，一拥而上去拿伍都头。
而此时伍都头早已捏住常风的脖子，厉声喊道：“都不要动！你说，说清楚，原来是谁？到底他娘的谁是谁？”
常风被掐着脖子几乎说不出话了，举起手指指向那个矮个子糙汉：“是，是他，是他啊，刚才要杀我的，是他啊～”
小王八蛋，事到临头，又改口啦！丁管家气急败坏，恨不得一口吞了常风。
“是真的，丁管家，我认出来了，就是他，鼻头上有一颗大痣，隔着面纱也凸起来，我认得！”
伍都头不等丁管家下令，直接扑向那矮个糙汉。
谁知那个矮个糙汉一改往日点头哈腰的怂样，竭力一挡，身型一转，轻松闪过伍都头的龙爪手。
“好你个短腿狗，原来一直深藏不露啊！”伍都头失了先手，恼怒上头，挥起刀继续以长打短。
丁管家这才回过神来，转而命令府兵、家丁一拥而上去拿那个「短腿狗」。
本来「短腿狗」和伍都头看来就是势均力敌，加上这众多帮手，他如何招架得住？且打且退，到得临湖窗边，翻身一跳，一头扎入湖中。怎奈四肢短小，「短腿狗」变成「落水狗」，到底被伍都头在水中擒住。
把「短腿狗」五花大绑之后，一把扔在丁管家脚下，伍都头转身离去，丢下一句话：“丁管家，刺客已经抓到，告退！”
丁管家脸色铁青转煞白，以沉默掩饰尴尬。
待「短腿狗」被押往私牢，家丁陆续散去，丁管家一脚踹在常风身上：“臭小子，戏改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丁大管家，我也是临时才发现的啊！”看刺客落网，常风心里到底轻松了一些：“还是丁管家英明，蒙上半脸确实是个好办法，唤醒了我沉睡的记忆，高明，实在是高明…”
“臭小子！少在这拍马屁！”抓到内鬼，丁管家心情也不错：“呃，小子，看你还算机灵，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什么机会？能放我走吗？有钱拿吗？”常风猴急猴急的。
“你已经自证了清白，我不会再为难你。”丁管家边说边让身边的高个糙汉解开常风的镣铐：“至于钱嘛，呵呵，你看堂堂相府会缺钱吗？”
松了镣铐，常风原地伸伸脚，再转一圈，颇有一种猛虎归山的快感，神清气爽：“说吧，丁管家，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
“看你挺机灵的，听口音也是应天府本地人，地头也熟，这样，你协同我一起来彻查杨辕的同党。办好了，赏你十贯！”
在普通街头小流氓眼里，这十贯可不是小钱。但在常风眼里，这丁管家确实小气得紧。死者是当朝宰相胡惟庸的独子啊！往大了说，胡作相坠马一案，前后因果，左右瓜葛，足以牵动半个朝廷吧？十贯，真是打发街头小流氓的价了。
“多谢丁管家赏识，那，要我怎么做呢？”常风心中沟壑曲折，但表面仍是佯装接纳，毕竟，能接近相府，总归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
“嗯，这样吧，你和侯三先帮我去审一审那个「短腿狗」，天亮后来向我禀报，到时再细说。”丁管家一脸憔悴，呵欠连连，看来是已经熬不住了，要赶紧去补觉，熬鹰的事情，要称心的手下去办。
“侯三？”常风正在心里嘀咕，身旁那高个糙汉已在一旁领命，斜眼忿忿看着他。
“丁管家，这臭小子，干嘛让他去审？他行吗？”
原来这就是「侯三」啊？那话儿，还疼不？
“他不行，你行？就你那个老鼠脑袋！”丁管家戳了戳侯三的后脑勺。
丁管家虽说是相府中的总管，但毕竟是以胡惟庸的龙阳面首之畸情上的位，其二人多年的「断袖之癖」，相府内外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实际上，大家背地里对他是嗤之以鼻的。所以，贵为宰相一府数百人的总管，丁管家真正可堪心腹之用的人，实则寥寥无几。
而伍都头就不一样，人家容貌伟岸，一身好武艺，为人又豪爽耿直，除了日常操练家丁，还兼领护府之责，颇受家丁、丫鬟、仆从等下人的拥戴。
亏得胡惟庸对丁管家亲厚有加，八百府兵交由他节制，这所谓「总管」的威仪才算勉强支棱起来。
自从伍都头入了相府，丁管家一直心心念念，寻找各种机会，想要把他打压下去，甚至驱逐出相府。
常风头脑灵活，胆大心细，口齿伶俐，确实很对丁管家胃口。目前也正是用人之际，手下尽是一帮卖力气的糙人，丁管家索性不避前嫌，破格起用这个像泥鳅一样滑溜溜的「编外人员」。
“好好合作，别出乱子。”丁管家挪着疲沓的步子离开，只丢下这一句不容辩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