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春猎
那双似笑非笑地凤眸定定看着程婵衣。
“……”
走到尽头，程婵衣与萧凌相遇。
程婵衣恭敬见礼：“太子殿下安好。”颔首低眉，始终不曾看萧凌一眼。
萧凌注视她清冷的面庞，淡笑道：“程姑娘怎么独自在此处，璟兄没和你一起？”
“璟哥哥自然也在……不过殿下怎会来灯会？”
“听旁人说这里很热闹，孤便来看看。”萧凌嘴角微漾起弧度，语调悠闲散漫。
南河桥下千帆过，两岸灯火璀璨。
程婵衣与太子的关系不算熟稔，聊了两句便沉默不语，且她觉得太子今夜出现得太过蹊跷，好似在刻意与她相遇。
“上回在虞府，听阿曜说你是璟兄的童养媳？”
程婵衣惊诧抬头，没细思太子为何突然这么问，只觉得羞恼：“什么童养媳，都是他胡诌的……”
其实萧凌早已派人私下打听过，程婵衣被虞璟带离云墨县，后被虞将军收为的养女，情谊是有，但不存在童养媳的说法。虞璟那边他也旁敲侧击过，虞璟目前只想建功立业，未想过成家的事。
但他还想知道程婵衣的态度，看看她是否心悦虞璟，听她这么快否认童养媳的说法，萧凌心里一喜，宽慰道：“阿曜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嘴欠了些，别跟他一般见识。”
程婵衣心下纷乱，不知萧凌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不能与他待在一处，若被虞家人看见了，定会多想。
“灯会热闹，殿下慢慢逛吧，民女就不叨扰了。”
说罢，不等萧凌开口叫住她，程婵衣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
…
开春后，皇室举行春猎活动。
春猎过后，程婵衣就要随虞家兄妹返回北庭了。
能入围春猎名单的，都是天子的近臣，年年的名单都大差不差，今年不一样，今年崇文帝没到，由太子殿下镇场。
这天，因出门耽误，等虞家马车到时，山脚下已是遍地人踪马蹄。远远望去，以正中间那座最醒目的玄色镶边的朱红金顶大帐为轴心，四面铺开的各色私帐，蔓延开去足有好几里地。
程婵衣一身深紫色骑装，手腕小腿上裹着的硬皮护腕勾勒出修长的四肢，英气逼人，气宇轩昂，已然显露出驰骋沙场的女将气概。
还没到狩猎区，就在程婵衣便和虞姎商量等会儿打猎比赛规则的时候，一匹白马闯入程婵衣的视野，马上的人一袭白色金纹骑装，虎背蜂腰，刚出场身后便跟了无数世家子弟。
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浩浩汤汤地往狩猎区去，程婵衣和虞姎驾马朝相反的方向去。
“那么多人在前面，我们肯定抢不过，还不如换个地方。”
虞姎的话，程婵衣深觉有道理，于是二人开启了一天打野鸡的路程。
傍晚的时候，其他人都提的野猪野鹿，唯有程婵衣和虞姎提的是野鸡，临行前虞姎还信誓旦旦说打个野猪给大哥，回来时灰头土脸。
营地帐篷外搭起篝火烤肉。
程婵衣跟着虞姎来到火堆旁，发现萧凌就坐在她对面，神色平静地用树枝捣了捣火堆，举止间透着贵气，闪动的火光，在他漆亮的眼里，变得柔和起来。
一群人喝酒吃肉，谈论起自己的狩猎战果
程婵衣实在插不上话，没吃两口就溜回帐篷了，直到夜半三更，外面那群喝酒吃肉的糙汉仍在喧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索性起床出去走走。
营地灯火通明，根本不用担心看不清路。
她刚出帐篷，扭头就与一团黑影迎面撞上，对方身形高大，额头撞上硬实的胸膛，一股酒气裹着好闻的乌木沉香侵入鼻息。
程婵衣下意识后退，脚踩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身躯不受控制地后仰，慌乱间，一只大掌及时拖住她的后腰。
在她稳住身形后，萧凌自觉后退拉开距离。
“多谢殿下。”
程婵衣小脸绯红，怕太子误会方才是她刻意为之，解释道：“方才我是不小心踩到……”
“无妨。”嗓音低沉暗哑，格外好听。
沉默两息，萧凌抬步晃晃悠悠往住的帐篷走，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程婵衣回头看他踉跄的背影，没去细思太子身边为何没有内侍跟随，快走两步跟上，“民女扶殿下回去吧。”
程婵衣抬起双手，还在犹豫握哪儿合适时，萧凌已将右手腕搭在了她的掌心，“那就有劳程姑娘了。”
走进那顶玄朱红金顶大帐，即便程婵衣再有心理准备，也被里面的奢靡程度惊住。
她将萧凌扶到榻边，不太自在地绞动手指，轻声道：“殿下好生歇息，民女先走了。”
“等等。”
程婵衣回首望着他，眼神里透着些许疑惑，似在问他‘还有何事？’
“太闷了，替孤把帘卷上去。”萧凌指了指对面那张绣着天家龙纹的帷帘。
程婵衣没有犹豫，径直朝那块帷帘走去，开春的夜里风大，刚卷上帷帘，一股猎猎夜风便袭帐篷，吹乱了程婵衣的鬓发。
周围‘唰’得一下陷入黑暗，难道是夜风吹灭了烛台？
程婵衣一面惊讶这烛台太容易熄灭，一面因视线漆黑而心生不安。
“殿下。”程婵衣凭着记忆往萧凌的方向走，“殿下知道火折子在哪儿吗？”
帐篷内静谧无声，萧凌没有应答。
“殿下？”
程婵衣双手往前摸索，双眼逐渐适应黑暗，指尖也触碰到温热的柔软。
她怔怔抬眼，正好对上那双形状好看的凤眸，那漆黑眼底压抑着的情绪，犹如一池浮光跃金的水波。
萧凌垂下眼，从她闪烁的眸光移到翕动的唇瓣，喉头滚动，忽然上前一大步，语调也沉了几分：“你知道孤刚才在想什么吗？”
少年身躯挺拔如山，陡然接近的凛冽气势叫程婵衣心下一慌，脚步往后退去，下一刻又被拉回。
“孤在想，你若不过来，孤便放过你。”
他忽而低下头，朝那抹樱红靠近，“可是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