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到达芜城
毕竟赈灾需要人手。
萧琏看着近在咫尺的姣好容颜,袖笼中的手悄悄捏紧,鼓起勇气道:“父亲都和我说了,关于您的事情。”
程婵衣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却满是紧张。
那天,父亲问他怪不怪母亲离开长安,他心里也很迷茫,后面细细想来,或许在当时的情况下,母亲离开长安,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孩儿知道您并非讨厌孩儿才不相认。”萧琏眼里泛起晶莹泪光。
“你不怪我吗?”怪她那么早就抛下他离开长安。
世上众生,生来不同。萧琏自小锦衣玉食,饱读诗书;可母亲从小经历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他不曾经历过苦难,无法真正感同身受母亲的过往,但他想,母亲选择离开长安的时候,心里定然是不舍大过于解脱。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与父亲母亲一家团聚
他摇了摇头,“父亲教导孩儿要做君子,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您有您的难处,孩儿不怪您,父亲说赈灾过后,想让您和我们一起回长安。”
“若能在一起,孩儿会好好孝顺您,照顾好妹妹。”稚嫩的小脸写满认真。
听了这番话,程婵衣心头升起一阵微妙的不可思议,这孩子养在萧凌身边,确实养得好。指尖碰到孩子冰凉的小手,他应是在走廊上等了很久,心尖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潮水般的愧疚沁凉涌上心头。
窗外月光皎洁,笼罩着鱼鳞青瓦,程婵衣乌眸含泪,无言将孩子拥进怀中。
…
才将萧琏送回房间,卫风从走廊左侧的窗户探出脑袋,忧心忡忡道:“姐姐,你打算跟他们回长安了?”
程婵衣转头瞥了眼卫风,神色平静:“总得把一切都安置妥当再说,如意镖局是我们的心血,婳婳她又还小,我也得照顾她的情绪。”
卫风沉吟片刻,才说:“无论你要做什么选择,都大胆去做吧。”聚散离合是人生常态,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以姐弟的身份互相扶持了十年,她不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但他想……若是姐姐能幸福,他会开心。
这段时间,萧凌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他虽看萧凌不顺眼,但萧凌对姐姐的心意始终没变,这便胜过世间多数人了。
卫风状似轻松道:“将来镖局这边闲来无事,我便去长安看你。”
程婵衣细细凝视卫风,他也过了弱冠之年,行事比以往成熟许多。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明日我们就要进入芜城地界了,灾荒最容易生乱,咱们得小心行事。”程婵衣还不想这么快伤离别,扯开了话题。
她幼时经历过天灾,知道那有多么可怕,当年若没有虞家父子的军队镇守,时疫不会局限在云墨县,怕是早传遍整个北境了。这次芜城闹蝗灾,百姓颗粒无收,虽不至于到饿殍遍野的地步,但饥饿的人多了,总会生出事端。
卫风倚着窗沿道:“咱们运了几十万石的粮食,赈济当地百姓也足够了吧,只是这蝗灾得他们高官去商议如何解决,我们可帮不上忙。”
大越建国以来,蝗灾发生的次数不多,应对的手段实际一点就是火烧、引用蝗虫天敌;不实际的就是求神拜佛,请求天降神谕,消除灾祸。
“不一定,有些事,得去了芜城再说帮不帮得上忙。”程婵衣道。
天刚蒙蒙亮,队伍就要出发,比以往出发的时间都早。
锦婳困得睁不开眼,被程婵衣从驿站房间抱到马车上。
车厢里乖巧坐着的一小团,在看到程婵衣后,眸光微亮,那声‘阿娘’卡在喉咙里,想叫又不敢叫。
车厢宽阔,设有桌案和软榻,程婵衣进到车厢,把睡得香甜的锦婳放在软榻上,然后摸了摸萧琏软软的脸蛋,轻声道:“琏儿,昨夜睡得可还好?”
萧琏一张小脸红扑扑,点了点头。
马车外响起‘准备出发’的声音,程婵衣不能多留,拿出一直捂着的几块热饼放在桌案上,“路上还有段时间,你和婳婳拿着吃。”
嘱咐完,程婵衣掀开车帘下马车。
她身姿利落跨坐上马,一声“出发”,队伍浩浩汤汤朝芜城前进。
芜城属于平原地区,田野一望无际,路过的几个村庄大都空了,贫民百姓吃不上饭,只能去城里乞讨,而且朝廷的赈灾粮今日到芜城的消息已传开,大多数人都在芜城外等。
萧凌驾马与程婵衣同行。
“琏儿昨夜去找你了?”
程婵衣轻轻‘嗯’了一声回应,眼皮半垂,心事重重。
看她这情绪低沉的模样,要不是顾忌着人多,萧凌真想把她拉到怀里与他同乘,“怎么了?孩子去找你把话说开,难道不是好事?”
“这孩子太懂事了,反倒让我心疼。”程婵衣道。
“既然心疼,往后就多陪在他身边。”
一个时辰后,队伍到达芜城,芜城官员皆在城门口迎接
寒暄一番后,将太子殿下和小太孙迎入城中。
镖车走在最后,程婵衣把城门外扫视一圈,心底生出些许疑惑。
“姐姐,怎么了?”卫风问。
“我们沿途路过好几个村子,却没看到村民,我还以为他们都在芜城附近,可过来时也没看见。”程婵衣道。
卫风挠了挠脑袋,“兴许是在城里?”
老马反驳道:“芜城就那么大,哪儿容得下那么多灾民,估计是为了迎接太子殿下,把沿途的灾民赶去了别的地方。”
程婵衣默然不语。
“赈灾粮都到了,还把灾民赶其他地方去?”卫风不解。
老马一副看惯世态炎凉的模样,低声道:“灾民都挤在路上,耽误队伍行程,万一发生暴乱什么的,惊扰了太子殿下,这芜城官员乌纱帽都得掉。”
说话间,镖车进入城中。
街道两旁有官兵开道,百姓都被挡在外围,因为这场灾荒,大多数人都面黄肌瘦,嘴唇发白,眼睛一直盯着镖车上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