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天涯共此时
一轮明月照北庭。
无边清辉笼罩这座边关古城,灰墙之后的将军府充斥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脸色酡红,醉语连篇。卫风与虞璟胳膊搭着胳膊,有说有笑,完全不像白日那般冷漠,还与席上几名军营里的校尉打成了一片。
程婵衣提着酒坛默默离席,坐到院儿里的石阶上。
庭院中栽种的桃花树缀满细碎粉瓣,微凉春风轻拂,甜香馥郁。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对不对,咱们这儿也没海,该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哈哈哈”
两名喝多了酒的校尉倚靠着廊上木柱,对着明月醉吟诗句,畅快抒发心中情感。
前几个月边关不太平,他们都以为与北越开战在即,也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没想到转变来得突然,龙骧军首领死了,龙骧军也跟着退守陌城。
不用打仗,自然是件值得开心。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程婵衣暗自揣摩着这句诗,望着那轮明月,仰头痛饮,思绪如潮。
远在长安皇城,
蓬莱殿内灯火璀璨,小太孙萧琏在许皇后和若宁公主的悉心照料下,躺在摇床里熟睡。将近四个月大的婴儿,面部已长开,五官鲜明,乖巧可爱。
“启禀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宫婢进来通传。
许皇后与若宁公主相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这几个月,太子为了肃清南越各地的敌国细作,东奔西走,连除夕宫宴都未出席,怎么突然回来了?
“许是来看琏儿的,太子哥哥也有段时间没有见琏儿了。”若宁公主道。从小太孙被抱到蓬莱殿抚养,她几乎日日来看望。
许皇后带人迎出门,看到萧凌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模样,顿时蹙眉,勒令他回太子府漱洗一番再来看孩子。
一个时辰后,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再次踏进蓬莱殿,并要求带萧琏回太子府亲自照顾。
“你平时还要忙公务,如何能照顾好琏儿?本宫觉得琏儿养在蓬莱殿挺好,你父皇下朝还能来看看孙儿。”帝后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对这唯一的乖孙儿,喜爱得不得了。
同在蓬莱殿内的还有若宁公主,她知道太子哥哥因太子妃是细作的事儿打击颇大,这会儿听到他说要将小太孙带回府,有些担忧。
“皇兄,琏儿还不到半岁,蓬莱殿的嬷嬷们都是照顾人的老手,定能照顾好琏儿。”
“太子府已备好琏儿的一切生活所需,近来边关太平,城内贼子也已肃清,琏儿是孤的孩子,孤自当尽心抚养。”萧凌道。
不论许皇后和若宁公主如何劝说,萧凌都不曾改变想法,他走到摇床边,细细打量着熟睡的婴儿,眉眼间不禁露出慈爱的柔和。
这孩子比刚出生时可爱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萧凌伸出手指在婴儿肉嘟嘟的脸颊上蹭了蹭,婴儿感知到脸颊上温热的痒意,在睡梦中咂了咂嘴。
小太孙回到太子府的第一夜,萧凌初次照顾婴儿,一阵手忙脚乱,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歇口气儿。
…
翌日,晨光熹微。
热闹了整夜的将军府,终于安静下来。
程婵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睡得不省人事的卫风拍醒。他昨夜与虞璟他们喝酒喝得太晚,一群人将就在正厅里歪七扭八的睡着。
“嘘!”
程婵衣紧紧捂住卫风的嘴,眼神示意他出去。
卫风头顶一撮呆毛,点了点头。
二人轻手轻脚的走出正厅,回客房收拾好行李,卫风还从厨房薅了些口粮和羊奶。
柔和曙光下,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由两匹身形矫健的骏马拉着,停在将军府门口。
”姐姐,咱不和虞璟告个别吗?”卫风问。
程婵衣站在将军府门口,回身往里望去,府里仍是一片寂静,叹道:“不了。”
她刚要踩上杌凳,就听将军府内传来一道呼声:“等等、等等。”
虞璟身上还穿着昨日那身骑装,宿醉后的清晨,下巴还长了青茬,完全没了精心打理过的模样。
他小跑出府,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
程婵衣回身看着他,莞尔道:“昨夜你喝了许多酒,本不想吵醒你的,怎么追出来了?”
虞璟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她,“给你,里头有通关文碟和牙牌,还有些银钱。”
程婵衣没有推辞,接过包裹,“多谢。”
“你们要去哪儿?”临别之际,虞璟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此去经年,怕是再难相见了。
“烟花三月,该下江南。”
程婵衣笑容洒脱,掀开车帘,弯腰钻进马车。
虞璟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还以为她会隐瞒去向,既然是去江南,那总有再见的一天。
…
抵达江南时,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江南的风土人情与长安、北庭有些差异。
才子风流、佳人婀娜。
金陵城里的百姓,生活步调仿佛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慢了一拍,到处都透着闲适的慵懒气息。秦淮河两岸林立的酒楼里,不时会传出琵琶古琴伴奏,和女人悠扬歌声。
在城中客栈小住几日,程婵衣找了当地的房牙,先是看了好几处位置偏僻,价格在承受范围内的院落,都觉得不太合适。他们往后还得养孩子,总不能坐吃山空,得做点买卖。
最后,程婵衣拿出大半的银钱买了秦淮河畔一间二进的院子。
要做买卖,得先了解市场,
于是之后的几天,程婵衣走遍了东市与西市,才定下要开镖局。又亲自画图纸,把院子改了一下,要有足够的空间装货,还得有练武的桩子。
这么一番繁杂的工程干下来,镖局于八月初正式开张。
…
次年中秋,北越再犯边境。
太子萧凌亲自率军征战,首战告捷,拿下北越边境的两座城池。
战事接连失利,睿武帝只好御驾亲征,此时的睿武帝已年近知命,无论年轻时有多骁勇,身体也早在年复一年的骄奢淫逸中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