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默默看望
深夜，月色朦胧，一队骑马的黑影如劲风般从眼前闪过，马蹄飞扬卷起的尘土。
西城门守卫手执火把，站在城门口高喝，“什么人！”
为首的飞朝直接抛下一个鎏金铜腰牌,砸在地上,“禁军殿前司！奉上谕，出城公办！”
守军查验腰牌无误,慌忙打开城门,“各位大人请——”
话音未落，轻骑快马不停,已经呼啸着从半开的城门下飞驰而过。
…
银砂端着酸酪走进殿内，见自家主子坐在窗边吹风，不由紧张：“太子妃，夜里的风里还带着寒气，吹久了头疼。”
嘴上这般说着，步子也不由快了些，将酸酪稳稳当当放在黄花梨木的案几上，探着身子便要去关窗，“行宫偏僻，若是吹出好歹来，奴婢怕不能及时请到大夫。”
宫里惦记太子妃的肚子，特地派了银砂来伺候。她来时已知道太子妃是细作的事儿，她在主院伺候太子妃一年多，太子妃对下人少有苛责，很是宽厚，实在难以这样好的人，与敌国细作挂钩。
“这殿里闷得慌。”程婵衣淡淡道，一手端起那瓷碗，捻着瓷勺慢慢搅动。
银砂关窗的手顿住，心中感到一阵凄凉，强撑起笑意道：“那奴婢替您把那扇窗开着。”银砂指了指雕花大门边的窗户，离软榻远，风吹进来也不会太冷。
刚要往大门走，银砂看到桌案上的花瓶，插的长寿花都挑剪过，生机勃勃又漂亮，她轻声询问：“奴婢替您把花瓶放到床榻边？”
“不必，就放这儿吧。”
那双琉璃般精致的眉眼总带着散不去的愁绪，银砂一时有些愣神，不知为何，忽的有一种太子妃要羽化登仙，飘然而去的错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银砂心下连呸了好几声，想的什么丧气话，太子妃定会长命百岁！
银砂走到门边，推开窗户。
这扇窗户对着宫殿前的广场，她远远看见有一行黑影迈上阶梯，朝着宫殿这边来。
打头的人举起一块腰牌，阶梯两旁的护卫齐齐跪地行礼，却没有招呼出声。
银砂来瑶泉行宫已有半个月，期间一个外人都没见过，偶然看到这幕，猜想定是太子殿下来了，想回身提醒太子妃。
恰在这时，飞朝已走到银砂可看清脸的距离，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声张。
“……”银砂蹙眉，视线落到飞朝后面的玄色身影，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宫殿。
萧凌把带来的人屏退到一边，
独自走到宫殿的窗边，一眼便看见软榻上的落寞背影。
或许是今夜喝多了酒，他才有勇气抛下千秋宫里的人和事，跑到瑶泉行宫来，也只为看一眼她。
光看背影，她好像清瘦了些，
也不知肚里的孩子最近安不安分，会不会大半夜胎动，扰她清梦。
哐啷——
铁链碰撞声在空荡的宫殿里回响，
萧凌一激灵，赶紧躲到墙后。
没有人帮助，程婵衣挺着大肚下榻还有些费劲。四下格外寂静，唯有铁链声在当啷作响，她单手撑着腰慢慢走到架子前，挑了一捆线团，又回到榻上。
直到宫殿再次安静下来，萧凌才稍稍探出脑袋。
程婵衣专心致志对着案几上的烛火穿针引线，绣棚上绣到一半的虎头呆萌可爱，她的技法逐渐娴熟，完全不像是前几个月才学女红的人。
萧凌默默看了许久，直到周围起风，天空乌云蔽月，是快下雨的前兆。
飞朝不得不上前提醒太子殿下离开。
“殿下。”飞朝的音量放得很低，“该走了。”再不走，等下下雨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屋内，
程婵衣长睫微动，浅叹一口气，看向案几上的长寿花，顿了片刻，从软榻起身，端起那瓶长寿花，慢慢往窗边走。
窗外，
紧贴着墙壁的主仆下意识屏住呼吸，好险！幸好他们反应够快，不然该被发现了！
铁链声在窗边短暂停下，又渐行渐远。
萧凌长舒一口气，侧头看向窗台——
一只绘竹粉白瓷瓶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长寿花。
犹如往死气沉沉的古井里丢了一颗石子，溅出晶莹的水花，他的心脏就此停跳一拍。
当他再次看进殿内，软榻边没有了人影，只留下一片空寂。
萧凌临走前，从绘竹粉白瓷瓶里抽出了一朵长寿花，就当是生辰礼了。
翌日清晨，
云雾缭绕的山间，空气格外清新。
程婵衣拨开幔帐，整理好床榻，瑶泉行宫只有银砂一个侍婢，有些小事她想着能不麻烦，便不麻烦银砂。
绕过三尺高的金屏风，殿外阳光直射进来，窗边那瓶长寿花在晨光中笼罩一圈光辉。
她平静地望了它一会儿，又坐到软榻上继续绣虎头。
嘎吱——
沉重的雕花大门被推开，银砂端着清粥小菜进来，路过窗边那瓶长寿花，眼里升起淡淡的忧愁。
银砂将清粥小菜放在案几上，看着太子妃手上的绣绷，虎头刚好收尾，浅笑道：“这段时间，太子妃已经绣了好多件了，足够小太孙穿了。”
程婵衣淡然一笑：“还不够，得再多做几件。”她不能陪着这孩子长大，总得留点东西给他，哪怕他长大后，不记得她这个娘。
…
长安城内，许皇后生辰宴上的贼子大多伏诛，唯有少数逃脱，萧凌这段时间在城内严查，已抓了好几个。
此时，距离卫风销声匿迹，已有五个月。
镇抚司大牢里，虞曜在审问抓来的北越暗探，他因为卫风的寒毒针，跟废人一样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心底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这会儿迫不及待想从暗探嘴里审出卫风的下落，他不信卫风从宝华寺逃走后，不联系朱衣卫或者暗桩的任何一个人。
而事实上，不管虞曜再怎么动刑，这几个暗探还真就不知卫风的下落。毕竟卫风不遵守规矩，纵火逃离长安，这是大忌，他怎么可能敢回组织。
虞曜审问多日无果，只好进宫汇报给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