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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正中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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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

    深夜。

    一条黑影贴着墙根窜入底下,直直奔向地下牢房最深处。

    一个女孩跪坐在正中间,双手双脚都被束住,身下的地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魔法阵,束缚魔法、控制魔法、臣服魔法、重力魔法等等,一层外套一层,嵌了有九层之多。

    微黑的皮肤和如海藻般的头发。

    ——是“琳达”。

    她乖巧地待着,阖着眼,神情恬静面带微笑,仿佛只是一个海边渔村的邻家小女孩。

    前提是能忽略她用诡异的术法残忍地杀害王储和几十名守卫的事实的话。

    就仅抓捕她,王室出动了自己全部的五名,外加魔塔派遣的七名,共十二名大魔法师联手才勉强压制住这个女人,但,没有一个人能杀了她。最后还是靠魔塔的一位擅长封印的魔法师才控制住她。

    这也是为什么王室没有直接处决这名罪犯,而是准备移交给审判庭,由神殿的那帮天使来处理。

    这个女人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无害。

    黑影滑走到牢房门口,躲在守卫的影子里,就着这个姿势和里边的人交流。

    「哟,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女孩睁开眼。

    「别说废话,王储已经解决,王室已废。」

    明明在交流,嘴唇却没有动,守卫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我这边也成功让玫瑰公爵与异族“勾结”,艾勒甘特已成为杀人犯,被当众处决。顺便还扯下了那帮天使的人皮。」

    「你今天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啊。」

    「那是,我还吃完了玫瑰家的人,你可以掂量着用。我的戏份已经落幕,接下来是你的舞台。」

    「哼,等着瞧吧。」

    「……」

    「还有什么事?」

    「喂,,我能在你影子里躲一段时间吗?好像有人在追我。」

    「不能。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别影响到我的登台。」

    「嘁,好吧,走了。」

    黑影像一条灵活的泥鳅,扭了扭瞬间消失不见。

    牢里的女孩重新闭上眼,沉寂下去。

    “嘎——”乌鸦在半空盘旋,发出粗粝的叫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确实是有人一直在追着自己,它遁入漆黑的巷子,湿泞的石地在月色下泛出黑曜石般的光泽。

    黑影飞快向外窜逃,不敢有一丝逗留。可无论它速度有多快,身后的脚步声却始终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自己,令人生恼。

    终于它忍无可忍地现出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他化作黑发的本貌——阿斯特,回头对着身后空无一物的小巷高声挑衅,“来啊,出来啊,有胆子跟着我,没胆子现身吗?”

    一片寂静。他深吸一口吐出雾气,浓郁的白雾渐渐在漆黑狭窄的空间铺散开来,翻涌凝聚出两头雾狼,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他绷紧神经,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而下一秒。

    “嘎——”一声嘶哑的叫声自上空传来,阿斯特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一抬头,

    “束。”

    青年瞬间被一股无形的绳索辅助手脚,固定在原地。

    好一招声东击西。

    他惊恐地想变回“黑泥”逃逸,但术法却被完全封印,无法变成任何形态,成了一个普普通通、毫无威胁力的人类男性。

    雾气软软消散,一道身影缓缓自阴影中走出——少年长得很漂亮,抬眼望来,湿润氤氲的眼眸透着鸢尾色的艳丽。

    “姐姐,我抓到了。”他轻声开口道,却不是对着阿斯特,而是身旁的空气。

    “做得好。你对束缚魔法的运用越发得心应手了,几乎与瞬发无疑。”另一道纯白的身影凭空显现。

    漆黑的乌鸦拍打着翅膀施施然落在她的精致洁白的手臂上。

    被洛斯忒夸奖,少年开心地低下头,甜甜地露出一个微笑。

    “姐姐,我们这样直接露面,会不会被他通过共享记忆传到魔女那边去,那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他有些担忧。

    毕竟嫉妒的魔女已经找了他们好多年。

    “无事,他们想要传递消息必须融入嫉妒魔女的意识空间,也就是他们身下的那片黑影。我教你的这种束缚术可以从内部固定住他们的形体,不用担心。”

    “你们是什么人?!”阿斯特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二人,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冥族的意识链接是向上传递、同阶传递的支配关系,位于最顶层的魔女可以接受到来自手下的记忆传导,但下面的人却没有资格窥探魔女的记忆的。

    因此阿斯特并不清楚魔女与洛斯忒他们的恩怨,即便他们当初都在现场,可那个时候他正处于被魔女吞噬阶段,意识形态极不稳定,根本没法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

    “你不记得我了吗,阿斯特?”

    漂亮的少年却脑袋微微一歪,一副无辜纯真的模样,身后露出独属于恶魔的细长尾巴。

    阿斯特不明所以,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的脸——黑色头发、紫色眼睛的恶魔。良久,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是那只恶魔!”

    故人重逢,当年在铁血探猎团的回忆涌上心头,与少女那点点滴滴的甜蜜时光瞬间占据他全部的大脑。

    “喂,你们——”他突然愣神,嘴里颤颤巍巍地吐露,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位叫卡芙卡的女孩,她很漂亮,心地善良,是世间最好的女孩。我很爱她,但我弄丢了她,你有见过她吗,她在哪里?”

    被束缚的青年突然开始发了疯一样地问道,神情状似癫狂,“都是我不好,我得向她道歉,我惹她伤心了,卡芙卡,你在哪,你在哪?”

    他激动地不断挣扎,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前后没有一丝逻辑,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彻底陷入魔怔。

    “他已经彻底沦为魔女的爪牙了。”

    西迪看向洛斯忒,她没有言语,只是点头示意可以。

    于是西迪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直直指向黑发的青年,头顶刚刚冒出芽尖的小角隐隐泛着光泽,指尖逐渐汇聚一团光团,像被某种外力不断挤压收缩般,不堪忍受地疯狂扭曲撺动。

    “便宜你了,阿斯特。”

    西迪冷冷说出一句,下一秒光团猛地射出,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光,越变越大,径直射穿青年的胸膛。

    而这一回,阿斯特不再像白天那般能重新复活,那股黑色的光团灼烧出来的伤口不断扩大,扩大,直至青年彻底化为灰烬。

    “卡……芙卡……”

    直到最后,他还是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仿佛一个痴情郎儿。

    “明明你,是最没有资格提她的人。”

    西迪默默收回手,恶魔的针尖状瞳孔冰冷,“明明是你亲手将她推进魔兽的口中,你才是,害死她的凶手……”

    他喃喃着,拳头攥到生疼。

    洛斯忒凝神感受空气中魔女的气息,「暴食」的早已消失,应该是自行离开了吧,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总不能真只是路过吧……

    她眯了眯眼,金眸深不见底。

    「嫉妒」的味道消散了不少,但还是有部分残留——难道还有一只?

    不过至少不是本尊,味道不是很浓烈,估计也只是和今晚的这只一样是眷属吧。

    他们到底想干嘛?

    洛斯忒低下头,见少年隐忍不发的样子,心疼地将他轻轻拥入怀中安抚:“我们回家吧?”

    “嗯。”

    他一直记着当年黑森林的一切,久久无法忘怀,而今终于总算能够亲手做个了结

    ——卡丽坦,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愿你,化作蒲公英的种子,

    随风回到,思念的故里。

    最终的审判降临了。

    突兀得没有人做任何准备,

    莉莉丝对公爵府所面临的问题还停留在科斯莫斯小姐谋害案上,仅过了一天,就突然攀升到了她完全无法想象的程度。

    拿到出席通知函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如说,她从始至终一直处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状态。

    她看着上面查帕尼洛斯公爵府涉嫌杀害平民、杀害伯爵之女、杀害王储、攻击神殿人员、勾结异族的字样,感觉这个世界简直太魔幻了。

    这上面的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在同学们震惊的目光下,她被派来接她的两名天使带到了审判庭。

    乌泱泱的大厅中心,她见到了多日未见的公爵,短短几天时间,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挺直的脊背佝偻了下去,再不复以往令人生畏的威严,只剩沧桑和颓败。

    公爵夫人和一众仆从坐在听众席上——没有艾勒甘特的身影。

    莉莉丝心底一沉。

    高座上的天使敲响法槌,宣布审判的开始。

    以老妇为首的平民在控诉公爵的暴行,他们在天使的帮助下找到被公爵府掩藏深埋的证据,马修等人死不瞑目的尸体,让家属悲痛到肝肠寸断,面对公爵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公爵仿佛被束手脚,置于火架上,生生炙烤着他的□□与神经。

    而科斯莫斯伯爵也在一旁为其扇风添柴,将火势越烧越猛。

    公爵全程保持沉默,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直至审判的天使宣告玫瑰家族勾结异族残害王储时,他才猛地抬起头,厉声反驳这是莫须有的污蔑。

    查帕尼洛斯家从百年前开始就一直作为历代王室手中最锋利的剑,所向披靡,直指敌人咽喉,他们对王室的忠诚无人能及,即便是其他两位公爵。

    他们怎么可能勾结异族,甚至残害王储?!

    可天使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真相,“艾勒甘特”的尸体已经无处可寻,为了让公爵心服口服,他们让王室将另一个证据带上庭来。

    ——舞台缓缓拉开帷布,迎来戏剧的终幕,所有人都对此预料不及,

    除了一个人。

    即便双手被束,即使被层层术法控制,她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缓缓步入舞台的正中心,将自己最好的姿态呈现在人们惊愕的视线内。

    高座上的天使见到她的面容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因为他们在座天使眼中所见到的那个往神殿扔“脏东西”、却迟迟无法找到其行踪的凶手,

    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莉莉丝再也克制不住地站起身,死死盯着那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琳达·莱恩。

    而矜持稳重的天使们见到这个胆敢亵渎神明的女人,也再无法遏制心中的怒意,纷纷失态,厉声质问公爵是何居心。

    “不,不是的。”莉莉丝想为公爵辩解,“那个琳达是假的,她被人替代了!她是假的!”

    但她并非是这场戏剧的女主角,没有资格登上舞台。她的声音太小,几乎出声的瞬间就被如巨浪般的讨伐声吞没,无论她如何呐喊,即使嗓子几近沙哑,也无人听见。

    审判的天使让琳达交代所犯下的一切罪行。

    于是女孩乖巧地在所有人面前变出一只座天使,归还给审判庭,告诉他们这只便是玫瑰家失踪的座天使。

    王室的魔法师们骇然,明明给她施加了那么多层约束魔法,她怎么还有能力凭空变出东西?

    拉斐尔调出了那只座天使脑海中的记忆,发现确画面中确实是“艾勒甘特”杀了波斯菊家的小姐,并将其尸体丢入了池塘里,任水草啃食。

    再结合艾勒甘特和琳达都会使用冥族的术法,更加进一步坐实了勾结异族的罪行。

    公爵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干出这种事,艾勒甘特和他不同,可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他不敢相信。

    “不,他不是我儿子,他不会是我儿子!”

    而“琳达”则是在一旁煽风点火,承认自己和玫瑰公爵做了交易,一切都是公爵的指示。

    公爵气得浑身颤抖,大骂污蔑,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

    但审判的天使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勾结异端挑衅神明,谋杀王嗣,谋杀贵族,杀害无辜平民,每条拉出来都是死罪。

    其行可诛!

    失去理智的天使们纷纷抽出剑,拍打着翅膀飞至空中呈环状形成一个包围圈,包括莉莉丝在内,公爵府的所有人都被赶至最下方的中心,和公爵一起被围住。

    莉莉丝突然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从眼前的闹剧中抽离,隔着一层透明的膜看着这个不真实的世界。

    这根本不是所谓公正的审判,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罢了。

    高殿倾泻而下的光芒晃得她睁不开眼,天使们的身影逐渐模糊不清。

    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舞会。

    从睁眼起,她就仿佛一具舞台上的木偶,被人从观众席拽进舞池的中心,在亮到令人目眩的高殿之下,每个人都踏着诡异的舞步朝她靠近。

    没人问过她的意愿,即使她的灵魂在尖叫,在嘶吼,可她的身体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像一个被线吊住四肢的木偶,不断被人强硬地牵起手拉着她跳着一曲又一曲。

    在这场荒诞诡异的舞会中,有一白一黑两道巨大的身影稳坐高台之上,下着一盘旁人无法看透的棋。

    黑色的身影落下一枚士兵吃掉了白方的士兵。

    艾勒甘特拉着她旋转、跳跃。

    黑色的士兵引诱白方战车入局。

    艾瑞克抢过她的手,与她翩然起舞。

    另一枚黑方士兵借机吞吃掉白色的战车。

    随后她落入琳达的怀抱。

    黑色的士兵抵达白方的大本营,化身骑士骗走白方的皇后。于是白方的皇后吃掉黑色的骑士。出现缺口的白方大本营被另一枚黑色士兵趁机登顶,化身皇后。黑色的皇后又吞吃掉白方的骑士……

    双方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也越转越快,在不同的人之间停留,旋转,离开,再落入另一个人的怀中,

    旋转、跳跃,踮脚、旋转,

    旋转跳跃,旋转跳跃,旋转

    旋转跳跃旋转跳跃旋转跳跃

    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

    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

    停下,快让我停下!

    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越绷越紧。

    面对头顶即将落下的审判,就在天使们即将完成咏唱之际,公爵府的众人突然扭曲变形,身形化为黑色的淤泥发出尖锐的吼叫,并从脚下的黑影中射出一根根坚硬锋利的黑刺。

    天使们对此早有预料,但没想到对方的数量如此之多。可以说除公爵和莉莉丝以外,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的形态。

    四周的民众开始逃离,天使们再次与黑色的怪物开战,有了上次的经验,加百列游刃有余了很多,指挥部队开始镇压并请求更多的人手进行支援。

    莉莉丝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变成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可怖样貌,当场愣在原地,腿脚发软根本无法动弹。

    诡异的舞会还在继续。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悠扬的乐器越拉越快,音符时而高亢刺耳,时而低沉无力,音准飘忽不定,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锯割声。

    而下一秒,她被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踉跄着倒在地上,她回过头,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随之滑落。身后原先站着的地方一根冲天黑刺直直从地面冒出,贯穿了公爵。

    是公爵救了她。

    “父……亲……”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表情逐渐狰狞。

    “跑,莉莉丝,快跑。

    跑得越远越好!”

    公爵用仅有的力气对着她吼道。

    “你要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快走。”

    人们的欢笑逐渐嘈杂,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交织在一起让周围的喧嚣振聋发聩。

    她甩开身上的手,掀翻一众香槟佳肴,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终于,名为理智的丝线,断了。

    有人在发出尖叫。

    是谁?

    有人在大笑。

    是谁?

    有人疯了,有人疯了。

    大家纷纷停下议论,好奇地找寻。

    是谁在尖叫?

    哦,是我在尖叫。

    癫狂的笑声自何处发出?

    自我的咽喉发出。

    是谁疯了?

    哦,原来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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