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宗乐家
剑被乐如歌双手并拢夹在掌中,却不见鲜血流出。
两队外门弟子见宁知无事,这才松口气围将过来,七嘴八舌地解释起因果。
宁知费神听了许久,得知这两队弟子进剑冢后离得不远,一前一后遇到了宝剑震颤召唤的事情,但他们没有进入奇怪的幻境,只是拔剑那人驾驭不住剑势,被这剑带着满剑冢开着火车胡乱游走。
同行弟子忧心于他,紧随其后,使尽十八般武艺,却也没能将持剑这弟子拦下。
“我们闻到香味,料想一定是师兄和小师妹在这里,便想让这剑朝你们而来!”
“是呀,本以为很难的,谁知这剑好似长了鼻子一般,闻着味儿自己就调转身形过来了,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持剑的弟子满脸苦涩,为难道:“你们别解释啦,想个办法把这剑接过去啊,我刚刚可是差点就伤到师妹了!”
温故提起剑,将乐如歌掌中之剑轻轻挑起,神气道:“这有何难。”
剑尖勾着剑身,朝空中飞起,温故凌空一跃握住剑柄,朝众人一掷:“来个有信心驾驭的,持剑,与我过招。”
“师兄我来!”有弟子喊道,自信上前。
温故存了喂招的心思,收敛剑气与锋芒,陪那弟子拆起招来,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有来有回,长剑过处,杂草尽断,漫天飞舞如柳絮飘扬。
温故挑着眉笑道:“师弟剑招不错,给你上点难度。”语毕加速攻势,一手飒沓流星剑挽得愈发快,几乎成了残影。
那外门弟子闷哼一声,过招间稍显吃力,却也知温故有心助他驯服此剑,于是咬咬牙拼着全力将速度提了上去,跟上温故越来越快的剑。
“好小子,倒是有几分天赋。”温故还行有余力,足下轻盈,使起剑如银龙翻飞,绕着众人左右盘旋,晃得大家眼花缭乱。
围观弟子们纷纷叫好不断。
“平日里只觉得师兄嘻嘻哈哈的,没什么架子,没想到剑法竟然如此卓绝,都可以开课教习了。”
“听说小师妹每每出门闯荡,都是温师兄紧随左右为她护法的,能不厉害吗!”
“……那我还是觉得小师妹厉害些,上次在白鹤真君的洞天福地,你忘了小师妹那一碗将人缠得动弹不能的面条了吗,只怕小师妹还有更多奇异手段未曾使出呢。”
“我同意,剑招能防,但食修手段少见,防不胜防啊。”
乐如歌托腮听着众人的话,表情变幻莫测。
一开始夸温故时,他撇嘴不屑,后面见众人夸到宁知,他便眉开眼笑,恨不得抚掌叫好。
宁知站到他身前,好笑道:“手,没事吧?”
“啊……”乐如歌回过神,见到师姐关心神态,立刻将手掌摊开来,拖长声音委屈道,“有事,可疼了。”
这刻意营造的软糯嗓音,过于不符合温故对一个正常男性修士的定义与期待,以至于他喂着剑招还陡然分神,脚下一顿差点被刺中,吓了那外门弟子一跳。
“没事没事,你继续,我走神了哈。”他一边哄着眼前的外门师弟,一遍侧过头来暴躁道,“乐!如!歌!我警告你少恶心你师姐,我盯着你呢!等我一出剑冢就状告师尊,治你个对师姐不敬的大罪!”
“我才没有!我手为了接剑差点受伤,师姐心疼着我呢!”乐如歌毫不示弱,亮着嗓子喊了回去。
宁知居高临下看着他白皙无痕的双掌,抱臂挑了挑眉:“受伤了?疼?伤在哪儿了?”
乐如歌眼珠一转,不慌不忙收起手掌,认真道:“师姐那鱼皮效果惊人,定是有防御之效,让我吃下后宛如铜墙铁骨,刀枪不入,强啊!”
“巧言令色。”宁知眼尖,瞧见他拢在袖里,露出一个角的铜钱,虚点了点问他,“那这又是什么。”
乐如歌顺着宁知的动作望见了自己未来得及收好的铜钱,眼睛却不自主被宁知纤细如葱,修长有力的手指吸引。
多漂亮一双手啊,用来起卦一定很准吧……
“咕咚。”乐如歌听见自己喉头不受控的吞咽声。
却连自己也分不清是有些紧张,还是因别的什么。
然而这一卡壳,最好的解释时间却已过去了。
宁知弯了弯眼,直白而露骨地戳穿他:“你身上随身带着龟甲,掌中又藏铜钱,以铜钱为器,是卦师吧。”
“方才接下那一剑,也是因你掌中反扣铜钱,所以未被锋芒剑刃割伤。”
“你到底是谁?师从何派?”
“又为何来琉月宗装作新人弟子?”
乐如歌看着眼前眉目飞扬的女子,即使是怀疑起人来,也是如此坦率而直接,一点也叫人讨厌不起来。被怀疑的人反倒要因她眼眸里的光彩与灵气,被掠去了神魄。
乐如歌抬头与宁知对视,没有半点躲避,眨着眼道:“师姐,我姓乐。”
“姓乐又如何?”宁知不解,转过头去找牧野,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牧野正手把手指点那几名外门弟子的符箓画少了哪几笔,所以才会没能拦住拔剑失控的弟子,以至他满场乱跑。听到乐如歌这话,画符的笔微微一滞,终究是断了气韵,成为一张废符。
“而今卦师式微,以卦证道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少了。”牧野将废符板板正正折叠起来,揣入怀中,“可往回看,卦师占据修仙界半壁江山的那些年岁,可真是横行天下。”
宁知:“为何?”
“因为他们,一卦可改运,一眼可定人生死。”
“谁也不敢惹一位修道大成的卦师,而卦师中最负盛名的天命之家,当属灵犀城——灵犀宗乐家。”
宁知听懵了:“所以乐如歌什么来头?宗主儿子?”
“呃……”牧野顿了一顿,“当年宗主倒的确姓乐,可按照师弟的年纪来看……”
“可能是宗主曾曾曾孙子罢。”
“……好冷的笑话。”温故收了剑走过来,“唰”一声指着乐如歌的鼻子,左右晃悠着轻点几下,“管你是谁,不好好练你的占卜,入你的灵溪宗继承道统,来我们琉月宗做什么,探子啊?究竟有何目的速速从实招来。”
牧野扯了扯温故,轻声道:“灵溪宗没了几百年了。”
“啊……”宁知与温故肉眼可见慌乱起来。
宁知摸着鼻子,软声认错:“抱歉呀师弟,我瞧你不似毫无根基,又因宗门大比在即,所以难免多存了些心眼,师姐跟你道歉。”
“我也是我也是。”温故将剑藏在背后,假装自己未曾出过剑,自欺欺人道。
乐如歌仍坐在地上,闻言笑起来:“我没骗师姐吧,卜卦什么的可真是家学。”
温故伸手去拉他起来,笑嘻嘻道:“勉强算是我的好师弟,是师兄误会你了。所以你会卜卦吗,能卜运势吗?能算出来我何时晋入元婴吗?”
“能算,可算。但师兄也不算全然误会。毕竟我似乎从未说过,我未曾拜入过其他宗门吧?”乐如歌握住温故的手,借力起身,诚恳问道。
……场间一时静谧了下来。
不少弟子都混乱起来,努力去理乐如歌这话里的头绪。
“啪嗒。”
温故反应最快,一把将手扬开,乐如歌吃痛跌坐在地,委屈道:“师兄,干嘛推我。”
“还是剁了吧。”温故神色冷冽,又将身后剑提起,“是敌探!”
宁知被眼前混乱的一幕吵嚷得头疼,而在这一片混乱中传讯符恰好亮起,于是她随手点开。
【剑冢三层,对应天、地、人三种品相之剑。】
【有能者,可皆取之。】
宁知揉着眉头想,师尊可真是操心,传讯符都发进剑冢里了,明明当初可以一口气讲完的。
她手指在空中翻点,轻巧回讯。
【昨日怎么不讲,差点错过。】
符又亮起。
【忘了,刚想起。】
宁知被这人恶劣的语气逗得颇有些恼意,温故注意到她的神态,凑过来一看,“啊”了一声道:“师尊怎么黏你黏成这样?想尽办法地给你传讯,你俩一月下来这得用多少传讯符啊!”
“不对,这不是在剑冢吗,我都不能往外发讯,师尊的符怎么进来的?”
宁知:“好问题。”
她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传给宴川,很快收到回讯。
【自家库房,自然随我心意。】
宁知恨恨按灭传讯符,没再回他。
宴川却仿佛料想到宁知反应似的,过不了一会儿又撕了符传来。
【外门弟子或多止步一层。】
【已然很好,无需强求。】
宁知看着眼前将乐如歌与温故团团围起的众人,弯了弯唇角。师尊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到底却还是在意外门弟子们的安危的。
【有我在,大家不会有事。】
宁知终于彻底将符收起,把目光挪回眼前。
温故哀怨道:“师尊一年到头也不见得给我传一条讯,当初还将我忘在漓望宗三年,怎地跟你有那么多话好讲。”
乐如歌噗嗤一声笑了:“师兄当然不能和可爱率直的师姐相比了!是我我也乐意找师姐。”
“还没说你呢!既入了别派,为何又跑来琉月宗假扮新人,究竟是不是为了宗门大比前来打探底细的。”
乐如歌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笑得颇有些不屑:“世人都道修仙者清心寡欲,谁能料想宗门之间的尔虞我诈却不输人界官场呢。”
“我确为别宗所派,但我无意刺探琉月宗宗门密辛。”
“我只为师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