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来真的？
宁知笑得明媚：“谢我们做什么，剑是你自己的，你在意的人也是你亲手以剑护住的，我们不过是当了回信差。”
温故这才反应过来，指着洛寻月的残魂手都在颤：“你你你难道你竟是狗剩儿？”
“是我，全赖师兄教我那剑，老洛头后来过得很好。”洛寻月的残魂看不出表情，语气却柔柔和和的，与当年寺庙外坚韧倔强的小男孩儿，已完全是脱胎换骨的两人了，“他活得比我更久。”
“倒也不必称我为师兄，算起来，你还是我们的前辈。不过这剑冢怎么这般古怪，竟能将我们带往过去，又在过去救了你们，而你还能等来我们……”温故越说越糊涂，最后挠着头，两眼发起愣来。
乐如歌见他这样，毫不客气地笑起来，拖着嗓子道：“师兄，想不通就莫要想了。大家擅长的事本就各不相同，你在剑道上的天资足以容纳你这里小小的缺陷了。”
他指指头，激得温故跳起来去打他，两人直接在剑冢里追闹起来。
洛寻月看着他们笑闹，魂体慢慢波动变得虚幻。
宁知担忧他撑不长久，问道：“你在这儿等了五百年，中间应当有很多前来求剑的修士吧，你是如何认出我们的？”
“啊……”洛寻月似是被问住了，围着宁知转了好几圈，“修士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别的剑修，不会有食物的味道。”
“断剑带着我的魂体入了剑冢，记忆便回来了。你给老洛头吃的榴莲酥，还有……那碗特别的臭豆腐，我印象实在深刻。”洛寻月的声音平静，还带着点儿温和的笑意。
温故和乐如歌一听，哥俩好地停下追逐，默契对望一眼捧腹笑了起来。
宁知被他们笑得脸有些发烫，拧过头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来：“笑什么呀，再笑以后逼着你们吃。”
奈何她模样生得清丽，声音又软，即使故作恶相，也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洛寻月静静待他们笑完：“能得见诸位，余愿已了。”
“这剑分了我一半力量，寄着我的残魂多年，如今也是时候将力量还给这剑本身了。修士与这剑有缘，待我消散后，便请取走这剑吧。”
“剑道寂寥，能遇上诸位，也是这剑的幸运。”
说完这话，洛寻月并未再等待宁知几人的回应，残魂没有留恋地飘进了剑体。须臾残剑光芒大盛，缓缓漂浮至半空，那残缺的半截剑身，竟在众人面前慢慢生长出来。
卷刃生锈的部位，也褪去岁月的痕迹，重新焕发出冷厉的剑锋。
洛寻月以残魂滋养这剑，让它再闯山河。
温故伸手，将剑接下，凌厉剑花在手中挽起，随性插至腰间虚虚缀着。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吹起口哨大步向前：“师妹，走了。”
“不是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宁知弯着眼问。
温故正色道：“从此后，所有佩剑皆不是我的道侣！”
乐如歌探头问：“那是什么？”
“是万古剑道上，伴我苦旅的良师益友。”
“多多益善。”
-
四人循着正中巨大的垂剑而去，目视距离虽近，却实实在在走了约有半日的脚程。
一路上却一个外门弟子都没见过。
宁知觉得奇怪，自语道：“难不成这剑冢还是各自独立的副本？怎么不见其他弟子。”
“副本是什么？”牧野对宁知嘴里时常出现的奇特词汇感到好奇，师妹怎么就知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呢？
“唔，约等于大能们独立出来的幻境。”
宁知想了想，给出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
“不行了师姐。”被温故拖着走了半程的乐如歌耍赖般朝地上滑去，“师弟不过是一株堪堪炼气八层的小幼苗，师兄师姐们可别磨磋我了，走不动了，歇歇吧？啊？”
乐如歌抬起脸来，还存有几分少年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巴巴望着宁知：“师姐，我尚未辟谷呀。能先吃饭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秘境之中，你师姐上哪弄吃的给你去。”温故每每见到乐如歌讨好宁知便觉得碍眼，抬手将他提溜起来，拎着衣领拽着向前边走边训。
宁知看着耷拉着头的乐如歌，笑着“哎”了一声：“我进剑冢前，倒是备了些吃的。”
无视温故哀怨的眼神，宁知指挥道：“你们去寻点木柴什么的过来罢，随意烤点小海鲜还是不成问题的。”
温故拔出剑朝地上一指，一团火焰烧起，他得意地抬抬下巴：“这不就是火源？找什么木柴。”
“……野炊的氛围你懂不懂。”
温故不懂，但牧野和乐如歌一个点着头就去了，一个笑嘻嘻来扯他：“走吧师兄，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准质疑我师姐的话！”
“？你小子什么时候认识你师姐的，轮得到你来听她话？”温故的注意力立刻被乐如歌几句话调走，撸起袖子炸毛道，“我才是最听你师姐话的人！”
“好好好，师兄最乖了，师兄最听师姐话了，这样可以了吗？”乐如歌笑意满满的眼里都是狡黠。
温故果然上当，重重点头：“诶！这才对嘛，算你小子识相。”
宁知：“……”
人蠢有时候真的是没得救的。
“也不知道阿竹到底能不能看上他。”宁知小声道。
说来也不知闻人竹在漓望宗进展是否顺利，师尊醒来后第一时间宁知和温故都给她传了讯，叫她早日归宗，闻人竹却说直接与他们在集仙城见，取完东西会径直去参加宗门大比。
宁知担心苏暨南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进剑冢前又给闻人竹去了道符，可是这次闻人竹没有回复。
剑冢里收不到传讯，一切只好出去再做定夺，若是届时闻人竹还没有消息，她和温故少不得要走一遭漓望宗了……
“真是越想避开的人，到最后越要遇上啊。”宁知叹着气，从乾坤戒里将早已腌制好的烤鱼与烤虾取了出来。
温故与乐如歌一前一后抱着木柴回来，听见她这话俱是问道：“你不想见谁？”
“师姐要避开何人？”
宁知将木柴围拢，捏了个火诀点燃，围着火光将串好竹棍的烧烤一棍一棍插下，随意道：“避开那些狂妄自大的男人。”
温故立时敛了神色：“这样说师尊可不好！”惹得宁知哑然失笑。
乐如歌以手抚胸，露出安心的神情：“还好我是个谦逊又仔细的男人。”
“你是个锤子男人，你就是个小屁孩。”温故不屑嗤笑，说着说着神色又警惕起来，“不对，你师姐说自己讨厌的男人，你在这里对号入什么座？嗯？你小子想干嘛。”
“当然是想讨师姐欢心啊。”乐如歌眨眨眼，天真道。
他这话说得坦荡又诚恳，将温故震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神色复杂地看看他，又看看宁知。
宁知噗嗤一笑，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把你面前那棍鱼翻翻身，不要烤焦我便很欢心了。”
乐如歌闻言哦了一声，伸手去翻烤鱼，面上表情却真诚：“师姐，我可是很认真的哦。”
“……你们这是在摆什么奇怪的阵法吗？”牧野这时也抱着柴回来了，眼里满是“我怎么没在阵法书上见过这架势呢”的疑惑。
宁知注意力被吸引走，捧着腹道：“你师妹自创的天下一绝美味烤鱼阵，有这阵方圆十里的弟子闻着味儿都能来找到我们，厉害吧？”
牧野瞧着师妹眉飞色舞的得意样子，跟着点点头，难得弯了弯唇：“那确实厉害。”
只有被震撼得过于直接的温故，因为一直盯着乐如歌看，没错过他脸上因被宁知忽略一闪而过的失落。
温故：“……”
不是，这小子来真的啊？师尊不会把他皮拆了吧？
温故莫名眉头紧拧，咬着手指开始走神，思索起万一未来自家师尊要不顾脸面纡尊降贵对一个筑基期都没到的外门弟子动手时，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保全师尊名声这样头等紧要的大事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还在与宁知有说有笑的牧野，觉得这人当真是个不靠谱的，一点危机感没有，瞧瞧他！多么敏锐的感知力。
宁知拔下一棍烤得金黄焦脆、香味四溢的鱼，递给神色严肃又紧张的温故：“你眉头拧这么紧做什么？我记得你挺爱吃鱼啊？”
温故随手接过，望着乐如歌如临大敌，看也没看手里是什么就往嘴里塞去，吃了好几口才缓过神来：“这什么玩意儿皮这么硬啊？好吃是好吃，嚼不动啊。”
“是吗？”宁知拔起来试着咬了一口，“之前三师兄不知道从哪里钓来的，我也没吃过，还是第一次拿这鱼做灵食呢。”
“……是有点嚼不动。算了，当个烧火棍使吧，估计能加个攻击啥的，下次让三师兄帮我测测。你们吃剩下的烤虾吧，这虾都是以前用过的。”
宁知说着，随意将烤鱼塞了一棍进乾坤戒，准备带出去找顾三。就见乐如歌眼睛亮起来，迅速从地上拔了一棍鱼，一口咬下：“好美味的鱼，唔……唔，好吃，一点都不硬呀，哪里硬了，唔……嗯，师兄你不要乱说，师姐做的灵食怎么会有不好吃的！”
虽然乐如歌努力做出满脸幸福的表情，可坚硬如树皮的鱼皮，难免还是咯得他龇牙咧嘴的。
“倒也……不必这么拼。”温故捂着牙，感同身受地劝道。
牧野：“师妹这鱼，香是香，诚然弟子们也确实被吸引来了，但这是不是不太对劲……”
“啊啊啊师兄师姐们快让开啊！”
“宁知师妹！！让一让，温故师兄！拦一拦！”
弟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自宁知背后响起。
宁知来不及回头去看，就见对面的乐如歌瞪大了眼，双手将鱼一甩开，健步冲至宁知面前。
“当！”
乐如歌双手合拢，接下宁知头上一剑，肉/体凡身与剑相接，却发出玉石碰撞之音。
“师弟你没事吧？”
……百、百分百空手接白刃？
宁知有些恍惚：怎么连外门弟子的设定都变得奇怪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