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价无市
邬春雪微微侧身，示意两位南宫族人将装载着食盒的白玉盘放至一旁的拍卖桌上。
场中众人都保持着高度一致的姿势，目光一瞬不敢眨地紧盯着那食盒。
邬春雪笑道：“接下来的这件拍品，名为——筑基饼，此饼可助修士们提升筑基成功率，真正跨过修仙第一道门槛，从此走上康庄大道哦。”
尽管邬春雪美得惊人，此刻却无法再吸引任何人的关注，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迫不及待开了灵视去看，无一不被盒中充裕的灵气震慑得呆在原地。
“竟然真的有人做出灵食了……”
“好充沛的灵力，这能比得上中品，不，几乎能与上品筑基丹比肩了。” 丹阳宗的修士喃喃道，眸光里皆是不可置信，难道以后他们还得和食修抢饭碗了吗？
“这位修士说得没错，此次竞拍的筑基饼，经洛玲大师鉴定，可与上品筑基丹媲美！因此我们将起拍价设在一百极品灵石，接下来诸位就可以自由竞拍了。”邬春雪道。
“一百……极品灵石。”
厢房内三人齐齐回头看着宁知，却见她仍旧笑盈盈地托腮看着下方，一副胸有成竹、早知如此的模样。
温故反应最快，一把抄起还摆在桌上的剑诀塞回怀里，冲宁知咧嘴一笑：“既如此，师尊给的这剑谱还是在我这儿多保管几日吧。”
与此同时，一楼拍价声已经甚嚣尘上，几乎要盖过二楼众人说话之音。
闻人竹：“这筑基饼好受欢迎。”
温故咂舌：“现如今的修士都这么有钱了吗？我没看错吧？下面那个剑修竟也能出得起这大几百的极品灵石？”
一楼众人为这千年未曾现世过的灵食抢得头破血流，灵食的主人却就在二楼厢房内关注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肖云并不知道自己已被楼上众人注意，他目光死死盯着正在竞拍的灵食，嘴唇因紧张有些开裂，握着剑的手心也已经浸出层层汗意。
他一定要拍到这张筑基饼才行。
年底便是家族一年一度灵力测试的重要节点，若是能在此之前成功筑基，不但可以在以实力为尊的家族中拥有立锥之地，也可以将先前看不起自己的那些人统统打脸踩于脚下。
更重要的是，族中那传承千年的秘境，每个族中后辈都只有在筑基后才拥有一次进入资格。
传闻那秘境中功法秘诀无数，更有数不清的天材异宝与奇珍异兽。
先前就有族兄在里面一呆就是十年，众人都以为他死了，谁料再出现时他已经直接从筑基跨境到了元婴。
而在这位族兄的讲述里，十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
这等奇遇，让肖云眼红不已，奈何他天赋有限，炼气圆满已经多年，却始终无法筑基。
眼看他已经三十有余，再拖下去……即使侥幸筑基，岂不是也已头发花白？
寿至晚年，还用什么来冲击金丹？冲击那不死的长生大道？
因此，为了这次拍卖会，他已经将箱底都掏空。
若不能趁着部分人还在犹豫灵食功效的观望期间拍下这张筑基饼，等他们回过神，或是一些大宗门、大家族出手后，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至于这灵食是否真如传闻那般神奇，肖云倒一点都不担心，先前仙界小报就报道过另一名食修以灵食成功助人筑基的事，虽不乏修士把它当笑话听，但肖云可不会。
“都是些蠢货罢了。”肖云低声自语。
连最基础的信息分辨都做不到，谈何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内立足。对于自己敏锐的嗅觉与判断力，肖云向来是自信的。
再者说，南宫家口口声声提到洛玲大师的鉴定，他们合族上下可就这一位三级鉴宝师，断不会做那自砸招牌的事。
若这筑基饼真有什么问题，那南宫家的赔偿也够他换取足够多的资源了！能在修仙界笼络所有交易的南宫家自然不会是那欺诈坑骗之徒，怎么看这张饼都值得倾尽全力拿下。
肖云越想越兴奋，掂了掂手中家传宝剑，实在不行就将这柄剑先当给南宫家！待到筑基后进入族中秘境，什么宝剑不能拥有？
浓重的鼻息喷出，肖云果断举起手，大声喝道：“五百枚极品灵石！”
众人果然被他惊住，纷纷回头张望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这么阔绰，却只见到一个双目圆睁，兴奋不已，脸上一把胡茬的中年修士。
有人摇头感慨道：“这把年纪了还在冲击筑基，天赋也就这样了，花这么大价钱只是拼一个几率的提升，已是着了相啊。”
“算了，恭喜啊道友，这个价，恐怕是没人同你争得起了。”有人虽然面上苦涩，却仍旧大方朝着肖云拱了拱手。
正紧密关注局势的温故几乎道心崩裂，大喊道：“五百？！好有钱的剑修啊，这家伙真的是剑修吗，我是当了个假剑修吗？怎么就我一个穷人啊！”
连闻人竹都吃惊道：“……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宁知点头，这对她来说几乎是无本万利的事了。
牧野：“谁让修仙界目前只有小师妹能做呢，有价无市。”
宁知狡黠一笑：“第一次占了便宜而已，大宗门就算是为了研究这灵食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会高价拍回去研究的。以后再拍，就会回落到正常价格了，一张筑基饼应该差不多在九百至一千上品灵石。”
话音刚落，似要印证她这番话一般，隔壁厢房又响起那熟悉而悦耳的清脆铃声。
宁知眼睛一亮，来了。
“八百极品灵石。”那声音依旧淡定如菊，却听得宁知眼睛都笑弯起来，这可是真正的财神老爷，和薅师尊羊毛的快乐大有不同。
宁知是快乐了，下方本成竹在握，已经准备好接受众人恭喜的肖云却瞳孔一缩，惊呼道：“八百？！”
那道着恭喜的修士，顿了顿，伸手在肖云肩上拍了拍：“大宗门和世家出手了，先前我还以为他们是准备观望一番，没想到……人家也不是傻的。”
肖云却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只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所有声音如同沸水般在他耳边咕嘟响起，仿佛将他置于真空又无人的环境里小火慢炖，熬煮得他周身都疼。
五百极品灵石，几乎已经是他能倾注的全部了，为此他甚至变卖了亡母留下的遗物。
不够，还是不够……
他的全部，在大宗门面前，什么也不是。
“九百。”二楼西侧的厢房亦有人出价，这厢房的帘子被高高卷起，众人得以窥见坐在正中间把玩着玉石的纨绔少爷，有人一眼认出这是清景城城主之子，出了名的喜欢新鲜物件。
凡是被他看上的，就没有他得不到的。
果然，宁知隔壁厢房那位一见这少爷出手，许是卖了个面子，便也没再继续往上加价，这张筑基饼最终是以九百枚极品灵石的价格成了交。
那少爷施施然受了众人的注目礼，这才慢条斯理抬了手，命一旁侍女放下帘子，当真是个高调性子。
这厢邬春雪见众人失落神色，娇笑一声：“诸位道友却也不要失望，这筑基饼共有两份，接下来拍卖这同等效果的另一张筑基饼，有意的修士可千万不要错过了哦。”
有修士替那纨绔少爷不值，骂咧道：“有两份你不早说，你们南宫家还缺这点儿钱？逼得人傻子一样争抢很有意思吗？小城主岂不是吃了大亏！”
“穷鬼少操大财主的心。”
更多的修士闻言却是再度燃起了希望，肖云就是其中一个。
听到还有一份之时，霎时间只觉耳清目明，头也不晕眩了，目光灼灼等着再一次的竞拍。
邬春雪不理众人议论，只掩唇轻巧岔开焦点：“先前有道友质疑这灵食效用，相信诸位都有看过仙界小报上漓望宗食修助弟子筑基的事，南宫家与漓望宗素来交好，日前已经前去拜访过这位弟子，已替大家求证过确有其事。”
“此饼效用，诸位无需疑虑，以南宫家信誉作保！”
“这张筑基饼，起拍价五百极品灵石。”邬春雪仍旧保持着得体笑容。
宁知轻轻啊了一声：“我说这南宫家怎么一直不提漓望宗这事儿，原来在这儿等着，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我出五百！”肖云急吼吼举起手，心如擂鼓地期盼着邬春雪手中拍卖锤赶紧落下。
“一千。”隔壁厢房再度传来令宁知神清气爽的竞拍声。
……
“恭喜这位道友以一千极品灵石的价格，竞得此张筑基饼！”
邬春雪的声音响起，仍旧娇柔动听，落在肖云耳中却如闻惊雷，重锤之下，只觉气血翻涌，最后竟是直接两眼一黑……
“有人晕了！！”
“这剑修真是生了魔障啊……”
“哎，这把年纪没能筑基，我也多多少少能懂点他的心情吧。”
众人议论声不断落入倒下的肖云耳中，一下下，锤击着他的心脏，像极了家族中那些人可憎的，可怜的，同情的，厌恶的，失望的眼神……
够了，这样的日子，他真的过够了。
废物就活该窝囊度日吗？谁能告诉他，到底怎么才能翻盘？
一滴晶莹的泪，从中年修士眼角滑落，转瞬没入地里，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