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献祭塔（二）
扶听沉默了良久，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只是想到顾玉郎的经历，脑中不时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她一时陷入了迷茫。
暗香浮动，春天到了，空气之中仔细闻一闻有她感到安心的味道，她不由地又失了神。回去的途中她一直在不停地思考一个人究竟是活在被家人抛弃的谎言之中幸福一些，还是活在家族之中其实只幸存了自己更幸福一些。
扶听选不出来，她又想起了那洞府之中那铺满一地的符咒，看着顾玉郎搭着许昌意肩上的手，好像时不时就在告诫着许昌意什么。
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快步走上前，道：“顾玉郎，我有话要对你说，这件事只能你知道。”
顾玉郎见状，又拍了拍许昌意，然后才跟着扶听走到一旁，扶听再想是不是顾玉郎在外面呆久了，所以如今的他也不再似她第一眼所见时那般，任何想法都明晃晃地直接袒露出来，高兴就是高兴，开心就是开心。
顾玉郎也学会了她和木鬼的那一套，脸上也戴上了一张自己所选择的能够展示于世人前的面具。
“怎么了啊？”顾玉郎大大咧咧地道。
“你已经想清楚了？”扶听眼含笑意问道。
他摸了摸脑袋，装作糊涂，“你在说什么呢？”
见他还不打算承认，扶听这才直接道：“你是喜欢许昌意吧？”
此刻她笑得狡黠，扶听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坏透了，顾玉郎怔了怔，然后放下一直摸着脑袋的手，看向天，眸色暗了暗。无奈道：“扶听，你知不知道，你们神族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顾玉郎脸上满是惆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你说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扶听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顾玉郎笑得有些苍凉：“如果日久生情是正确的，那我未来的另一半为什么只能局限在女人而不可以是他许昌意呢？我的选择不论性别，在情之一字上他们都是人而已。”
扶听哑然，“你是认真的？”
“我再没有任何时刻能比如今更认真了，我也很清醒地知晓我在做什么！”
扶听垂下眸，他的话虽有些耳熟，却异常坚定，她不好再多劝说什么，终究是别人的事，参与太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扶听转过头，“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家族里所传言的那个所谓的机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骗局。”
顾玉郎问：“你什么意思？”
扶听没直接回答，只是和他讲起了她自己的一个听闻。
“曾经在人界中有一个传闻，说在神界与人界之中本有一通道，人间修仙之人常将其称为天梯，不过这天梯的作用本来只是用于人界与神界之间互通往来。但也不知为何后来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成了登天梯者可直接晋升为神。
“但可笑的是，就连我这个神族之人也从没见过这天梯的真面目，不过在我们神族里倒有一种类似的法阵，在那个法阵里同样有一个天梯，可天梯的尽头连接的却是一个焚炉。神族里给那个法阵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献祭塔。”
“你知道献祭塔是用来做什么的吗？”扶听有心和顾玉郎卖个关子，可顾玉郎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迫切想要知道的欲望。
扶听有些失望，才继续说下去。
“神域自数万年前莫名封锁，至今都无法打开。而神域不仅仅是我们神族以前的居所，同样也是我们能够拥有源源不断神力的主要来源。可自从神域封锁之后这数万年来神族之人的灵力来源便就彻底消失，现在我们这些神族人所拥有的神力也只不过是靠血脉之中自然带来的并随着时间增长慢慢积攒，才得以维系法力，稳固自己的魂魄。同样神域的封锁也是我们这些神族人为何一直滞留于人界的原因。”
“这与献祭塔又有什么关联？”顾玉郎不太明白，扶听继续解释道，
“你也是修仙的难道你忘了一点吗？信徒对神最虔诚的信仰也同样可以转化为神能够拥有的力量。”
“这世界上所有的献祭所依靠的都是众人对信仰物所秉承的强大信念和决心，而最虔诚的献祭又有什么能比得过活人祭呢？”
“而在活人祭里，又以火祭获得神力的效果最为显著，因为信众不单单只是付出生命，他还要清醒地承受烈火焚烧的痛苦，越惨烈便也越能表现出信众对于自己心中神圣信仰的决心。”
“只要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走上天梯，并在赴死前念出所供奉之人的名字，那被供奉之人便自然就成了神。而要开启一次献祭塔所需的活人祭祀的数量十分庞大，且过程实在是太过残忍。所以在神族中一直明令禁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许氏家族所得的机遇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仙之法，而就是一种祭天奉神的法阵，准确来说他的整个家族都成了一场献祭的祭品。”
顾玉郎神色大变，但转而看向扶听的眼神中隐隐有了些许的猜忌，试探道：“你怎么会对这些了解的如此清楚？”
扶听静静地看着他，才无力道：“因为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我都经历过，虽然目的不同，但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他的兄长白日飞升应该就是一个幌子，或许早在他出去游学的那几年便早已死去了。接着便被有心之人利用。我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我选择将这些告知于你，是想要让你决定是否要将实情告知许昌意，同时也是想要告诉你或许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幸。也同样是想劝你，那换命转运之法一旦开启，你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世间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强行逆天改命，违了天道，日后也必将遭受天谴。”
扶听说完这些之后，只见她用指甲在指腹之上轻轻一划挤出一滴鲜血，裙边的一朵忘川花在她静静凝力下慢慢生出红丝，与那滴鲜血相生相连。
裙边上那朵生出红丝的忘川花渐渐消散，转为在扶听手中娇艳欲滴。
“这个给你。”
扶听没有回答只是将花递给顾玉郎。他并没有接，脸上有些讶然。
“你有神力了？”
“还没有彻底恢复，或许等我的记忆完全回归正轨，神力自然而然就都回来了。”
“你将这朵花熬成水，与许昌意一同服下，你们二人就此便可气运相连。这要比你那个转命换运之法所得的结局要好的多。与其一人承担风雨，孤木难支，倒不如风雨同担，同心协力。”
顾玉郎笑笑，这才缓缓接过。
远处月三娘和木鬼待得已经有些不耐烦，扶听不知道这短短功夫里两人又因为什么事情闹得不愉快了，彼此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月三娘实在忍不住了，冲扶听和顾玉郎喊道：“你们聊完了没啊！这太阳都快要下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