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美人儿
在山林泉边休憩片刻，苏寒暮顿觉浑身上下那股灼人的痛楚消解了不少。
他低眸，瞳孔深处的太极小阵正莹润的散着华光，微光沿着破碎的经脉一路往下，缓缓修补着他残破的身体。
未几，白光大甚，转而渐歇。
苏寒暮舒适的眯了眯眼，舒展了下僵硬的四肢。
现下，该去寻些食物了。
山间可饱腹者甚多，可惜自己的力气并不能支撑他爬树摘果，亦或猎来食物。
他望了望远处一股飞扬直上的土黄色风烟，笑了下。
那里，临大路。纷洒的是马蹄踏起的灰尘，凡有尘埃在空中盘旋成旋涡形状的，皆是歧路。
歧路上多设茶棚，以供来往过客暂时休憩。
苏寒暮决定去大路上看看，于是扶住一棵老树，缓缓起身。
穿过叠叠倚翠，越过粼粼碧水，眼前横陈着一条十字交叉的黄土泥道，泥道一侧，支了一只简陋的茶棚。
茶棚设有草帘，以便遮住漫天烟尘，苏寒暮透过草帘的缝隙往里瞧——
室内拥挤，杂乱不堪。窄小的空间被粗暴的横分成两片区域。
一片拥挤的摆着草席，用于招待往来行客，另一片，灶台锅具密匝匝的排着，烧水的锅炉咕咚咚滋啦乱响、制住茶饼的灶台噗嗤噗嗤闷着白烟。
麻雀虽小，五脏也全。
他撩起帘子，草帘后头铺天滚来一片热意，异常的闷热让他恍然想起，原身身上一分也无。
他执帘子的手稍稍低了些，打算退出去再做打算。
可眼尖的店家已经瞥着这个身穿冰执素衣、气宇不凡的子弟了，连连招呼道，“这位君子，天气炎热，您不若进来用些吃食？小人茶棚子里的吃食，可是一等一好，若是过了这里，方圆十里便渺无人烟了。”
苏寒暮顿了顿，记忆中的原身确实为了躲避追杀，直直的窜入深林边界里，这里据赤狄都城百里，恐店家说的是事实。
他无奈回身，温润的眉眼上挂着浅淡的笑，“多谢好意。嗯…可惜此身，并无银钱。”
没钱店家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他腰间配着的君子玉，他虽眼拙，可能看出这玉是十足十的好货色，还有他身上穿的那层冰执，一片的价值可以抵得住他们茶棚一季的收入了。
他瘪了嘴，又望向简陋的棚下长身玉立，如松如竹的那人。他背脊挺得笔直，俊脸上依旧挂着和煦如春的笑，丝毫不见银钱短缺窘迫之感。
“君子，饶是如此，小店也想请您进店休憩一二。”店家是个人精，一双饱经世俗的厉眼断定此人来历不凡，便热情的邀请道，“几杯粗陋的茶水而已，不值什么。君子请进。”
他弯腰，殷勤的为苏寒暮打起草帘。
苏寒暮顺着进了茶棚，笑问，“为何？做生意可不是这样的做法。”
“害，君子，瞧您说的，小人也是小本生意，在这荒郊野岭的，赚的是个辛苦费，不是人人来都能如君子这般。”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自己眼中的贵人引到的茶棚里的角落位置。
“果是聪明人。”苏寒暮也不推拒，撩袍安坐，笑道，“虽是身无分文，我却有几番生意经，与你讨论一二，可否？”
“当然当然。”店家连道，忙吩咐小二上送上茶水并点心等物。
茶水下肚，冰凉的腹中微微酿起暖意，苏寒暮又倾了点茶水在几案上，指尖蘸水，在案上勾勾画画。
任何生意都讲究公平，他也无意隐瞒，将自己曾经历经多个世界所悟得的经营体验。择取可施行的部分，倾囊相授。
“妙啊，妙啊。”君子果真慷慨，饮食、茶点甚至于茶棚布置等方方面面，都告诉与他。
他如获至宝，夸赞道，“原来君子贵胄，不仅知文识礼，也通经商之道。”
“只略懂一二。”苏寒暮抬眼，见草帘被粗暴撩起，几个赤膊大汉从外头骂骂咧咧进来。
于是将几案上的水色抹去，淡道，“快去忙吧，店里热闹起来了。”
女声虽一直不耐的催促，却不敢随意撩开安车的锦帘。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好处，礼法森严，即使此女受了继后的命令磋磨她，也不敢过于造次。
洛清霁慢悠悠的下了车，轻轻搭上女子搀扶过来的柔荑。
手底是暖玉一般的触感，白皙又光洁，顺着纤巧的手腕向上，一支翠色手镯晃入她眼底。
她忍不住好奇继续往上瞧，不禁啧了声，所谓诗词中的腕白肤红玉笋芽（1），也不过如此罢？
女子生的一副极好的相貌，娥眉纤长柔曲，眼含春月秋光，琼玉般的鼻子微翘，其下的樱桃唇也波光潋滟。
头上是梳着洛国女官常用的盘髻，珠翠步摇的样式也不愈矩，刚好卡在宫侍里的最高规格。
唔……
怎么说呢，此女为人挺坏，面容的是真是好看，粉白黛黑，（2）时兴之美皆具。
虽跋扈却足够聪明，知礼而不违。
很难对付，洛清霁转眼便下了这样的定论。
“公主，您快些下来罢，您瞧，这些马儿们都累的撂蹄子了呢。”
听听，美人就美人，连阴阳怪气的语调，都婉转如黄鹂鸟一般。
洛清霁淡淡睨她一眼，从记忆的犄角旮旯处翻出她的名字，对上她眸间水色笑道，“嗯，确实是我的不是。”
“箬横，你既心疼马匹，不若这些骏马午间的草料，便由你来备制？”
“依我看，你这么细心，伺候我又这么得力，马儿一定会满意的，你说呢？”
清凌凌厉的眸子撞上那双汪着春水的眸，春水眸瞬时一化，脆弱之色渐渐随着水光流出。
眼泪要落不落的，回答的音调有些委屈，“公，公主，我…”
怎么还会变脸呢？刚才还蛮强势的呢，看来这颗会审时度势的软钉子更不好对付了。
洛清霁肃着脸，不语。
这时，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安车后响起，他似乎压抑着火气：“公主，快行下车罢，吉时是有定数的，不容随意错失。”
他挺年轻，很是看不得美人受委屈，就拿吉时来说事儿。
洛清霁应声转头，淡淡的回他一眼，是他，洛国六卿之一，也是洛国国君钦点来送亲的下军佐。
嗯，原来如此啊，原来继后打的是这个盘算。
她粲然一笑。
挺不错的，拟好的计策可以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