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家庭弟位
“公子，小姐，柳公子，夫人唤你们去厅里用饭。”间纹袄裙的小丫头提着宽大裙摆，踩着丝履，轻盈的朝水亭中的三人行来。
“是青杏啊。”洛清霁抬眸扫了眼，浅声招呼道：“你先回去禀夫人，我们即刻就去。”
她快速结束话头，拍板道：“就这样议定，三日之后，洛府门口见。”
“好啊。就这么决定了。”柳如修摇着的扇儿啪的一阖，嘴里旋出一抹懒散的笑意，他懒着嗓子，“清霁妹妹，你们家对下人倒是很好。”
看着小丫头窈窕婀娜的背影，柳如修再次拖腔拖调的：“瞧着比寻常的碧玉，穿着都要明艳些。”
洛清霁清眸含笑，解释道：“这丫头，自小失了父母，孤苦无依。有次母亲上街，偶然救下缩在街角快要饿死的她，就把她留在府中，放在哥哥身边服侍。”
洛清霁想了想，温声补充，“如修哥你也知道，早年洛府衰落，家里的奴仆便散了大半。自愿留下的，洛府自然会真心待他们，保他们衣食无忧。”
可是，这世间的真心，也难抵某些人心中的歹意。
哥哥还是中了五石散，自己也落了个寒毒。
自己的寒毒，姑且不论，或是奸人偷偷潜入府内下毒，或是行走在外中了暗算，种种皆有可能。
而哥哥所中之五石散，非日积月累的功夫，不能成瘾。
她蹙眉想的更深，那瓶名为镇痛，实则是提纯毒药的药丸，是皇室授意继续坑害哥哥，亦或不知不觉被掉包？
她陡然想起，梦里描绘的世界，其实并没有这么复杂！
梦里的她，女扮男装出门为哥哥寻医，偶遇苏寒暮，并由此得遇苏神医，救治哥哥。
同样，梦里的她也怀疑府内有内奸，传信回家，让父母把身边的人重新滤了一遍……嗯，记忆有些模糊，不过最后内奸依然被处理掉了。
毒害哥哥的是，皇室中人。暴君不止对洛家一脉下手，任何不依附于他的士族，都被种下了提纯五石散。
之后就是关中大旱，民怨沸腾。她和苏寒暮相互扶持，一起推翻□□，辅佐新君。
在梦里，没有镇痛药丸掉包一事，自己也根本没有中过寒毒！
她的头徐徐疼了起来，梦境与混乱的现实搅得她颇不安宁，她干脆放弃思考梦中之事，用舌尖儿抵了抵银牙，冷笑。
这次，无论躲在暗处，那个像毒蛇一样的人是谁，若是让她查出，休怪她铁血无情。
她立誓要守护好自己的家人。上一世，包裹在蜜糖里的小公主，早已长大了。
忘不了父皇和皇兄倒在面前死不瞑目的模样，忘不了家国覆灭，百姓哭嚎却无能为力的悲切。
忘不了，那个只会哭泣的自己。往日重重，凝成一道刻骨的伤痛，化作一块丑陋的疤痕，深深烙印在她心底，永远也不能泯灭。
还好，这世的家人，都还好好的活着。这般想来，洛清霁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自家哥哥。
只见哥哥整呆立在原地，面色沉沉。他一向了无烦忧的眸色，明明灭灭几经流转变换。
“哥哥，你在想什么呀？”洛清霁出言询问。
苏寒暮回神来，眸光一变掩住自己的失态，他歪头道：“啊。我只是在想，中午吃什么？最近的药太苦了，想吃点甜的压一压。”
恍若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嗯，就连百事不愁的哥哥也有秘密了呢。
洛清霁轻笑出声，并没有深究下去，只是牵着他的手，温柔道：“好好，听哥哥的，就吃甜的。”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到饭厅。
洛父洛母已经分坐一隅，各自执起茶碗，正轻轻啜饮。
见清霁与柳如修并头而来，洛母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柳如修抱拳鞠了一礼，歉意道：“劳伯父伯母久候。因府上美景恋人，便流连徘徊一阵，同清霁多赏了会儿。”
他在长辈面前端起一副正经君子的模样，认真行礼。
长长睫毛微微垂下，掩住黑曜石的眸子，那副真切的模样，倒真是歉意十足。
苏寒暮瞪大了眼，嗤了声。
“臭小子，你嗤什么。”洛母嫌弃的瞥了眼没眼色的儿子，又端起乐呵呵的面庞，慈祥的对柳如修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洛府不讲究这些俗礼。”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亲自将柳如修引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又给女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挨着如修坐下。
谁料，自家那个没眼色的臭小子啪的一声坐了过去。
“去，挨着你父亲。”
挨了洛母的一个暴栗的苏寒暮：……
失策了，没想到清珩的家庭地位这么低。
他只得老老实实服从岳母的安排，乖乖坐过去。
与此同时，柳如修挂着一抹优雅的从容的笑，朝洛母谢了一礼后，才缓缓落座。
众人坐毕，青杏并着几名粗使丫头，捧着乌黑的漆盘鱼贯而入。
她俯身，将自己托盘上的五颜六色的菜品一一摆上。
浮青色冰纹盘里，整齐的品着几块桂花糕。玲珑小巧的糕点上，还特意的淋着自制的桂花甜酱。
另一只黑漆碗里，漾着一片温柔又炫目的金黄色，白玉调羹舀下，浓稠的金丝菊随波划开，露出其下奶白浓郁的汤底。
最妙的是，一方绘制着鹤纹的瓷盘。白底金纹。其上摊着一层薄薄的花饼。那饼薄如蝉翼，却缀着金黄油亮的水珠，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花粥，花糕，花饼，这是一场秋天的鲜花盛宴，生生的压住了一旁的冒着热气烧鱼，肥蟹等物。
待所有菜品齐备，侯在一旁的老管家躬身禀报：“食材采买以及烹制，都由老奴亲自监管。绝无半点差池。”
“好，辛苦老管家。你也去用饭罢。”洛父点头，迫不及待的下箸，夹了块儿桂花糕。
松软香甜，却不沾牙尖。牙齿探入后，晶莹的桂花酱汁从口中爆开，甜蜜的滋味涌入舌尖，整片口腔中满溢着桂花的甜醉味儿。
洛父眼睛一亮，却故作严肃的捋了把胡须：“不错，不错。青杏的手艺愈发进益了。”
青杏弯着红唇，唇边的一颗梨涡若隐若现。
“多谢老爷夸奖。”
“青杏，怎么突然想着做甜食？我记得你更擅酸辣之道。”洛母随之夹了块儿糕点，小小嚼了一口，眼眸便流出赞赏之意，“嗯，味道真是不错。”
“回夫人，公子说吃药太苦，想要吃点甜食压一压，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作了这几道花宴。”青杏细眉弯弯，亮晶晶的眼望着苏寒暮。
苏寒暮牵唇一笑，仿着洛清珩的语调，开心道：“哇，谢谢青杏！你真好。”
“公子客气了。”小丫头似乎有些害羞，抿着小酒窝垂下头。
苏寒暮见状，执起筷子夹起一张薄饼，含入口中。
触口即化，满口生春，是似曾相似的味道。
他眯了眯圆眸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青杏，面上却做出享受的模样：“真是人间第一美味呢！”
洛母认同的点头，催着柳如修赶紧动筷。
“快吃，快吃，再不吃就被清珩臭小子夹空了。”
明明只吃了张薄饼的苏寒暮：？
“谢谢伯母。”柳如修颔首道谢，不紧不慢的为清霁添了碗花羹，才压下筷子，夹了方桂花糕。
……
进食的速度加快些许。
一时间，饭桌上少了寒暄，都在飞快优雅的进食。
唯独苏寒暮，紧了紧发寒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