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游
初秋七月，天高风和，正是一派好气象。
唐兵六人正远足秋游。
当日酒桌上计议已定，众人便依计行事。
王军原说拳馆方面自己一人出面足矣，不料另有一个外门师弟叫程峻峰的，便是当日苦练直腿轻功那位，不知怎的收到风声。也是少年心性，兴致勃勃要加入进来。
于是董雄一面托了道上朋友跟屈华一伙约斗，一面便真的只叫了一个最能打的兄弟过来练习。
这位兄弟叫刘俊辰。名字里有个俊字，长相却跟这个字相去甚远，也是年纪轻轻一腮虬髯，粗豪无比，正跟董熊兄弟相映成趣，也难怪二人交情甚好。
于是唐兵，雷建国，董雄，刘俊辰，程峻峰五人从那日起便偷偷瞒着拳馆，寻了块空地，每晚练习合击之阵，王军师兄任总指导。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加上志趣相投，每晚练习再加上打闹玩耍，不几日便互相熟悉亲近了。
又逢周末，程峻峰可能由于多练腿功的缘故，有个爱远足踏青的习惯，就提议大伙儿带上器械吃食，去周边山里游玩，秋游练功两不误，众人欣然同意。
巴地多山水，山皆高峻险奇，水多雄阔急遄，风景醉人之处比比皆是。峻峰是个老驴客了，却带几人去了个离城市直线距离不太远，却很崎岖少人，难行难觅的地方。
几人早上五点便兴致勃勃集合，由峻峰带路坐客车又转了一次车在中途下车步行。
众人带了不少东西，行得一阵便纷纷不耐，询问还有多久。
程峻峰开始还一本正经地“快了快了！”待到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几个“快了”之后，兄弟伙们目光开始不善起来，待到再有人问，他挤眉弄眼憋出个“还有三四个快了那么远！”
自然是被一顿追打群殴，蜿蜒山路上散布着年轻人们的欢笑和微弱的求饶声。
好在这个年代车少人穷，人们习惯步行远路。很多人上学上班都舍不得坐公交，单程三四十分钟甚至个多小时都是寻常事。偏远乡人挑菜赶集甚至有很多来回路上都要花整天时间的。
反正钞票不够之外，娱乐项目也不多，那么每日多花两三个小时在路上大家也习以为常。
此地多山难行，即使城市里有平整路面，坡度也是极大。大伙儿长年累月走习惯了，笑闹之余也没人有什么不满。
渐渐的小路越来越险，越来越窄。而且由于少有人行，粗石山路上青苔渐多，沾染晨露后湿滑难行。且常常一边倚绝壁，一两步外另一边就是深壑野泽，若是不小心失足，只怕尸骨无存。
一众中二少年自然无所畏惧，至少在同伴面前要表现得无所畏惧。一路上攀野花，捡奇石，偶尔山径边寻得一两野梨树，树上摘得几个不太熟的小野梨，虽然味道一言难尽，却足可解渴，更是雀跃欢笑。
唐兵尝了几口野梨，酸涩难忍，便盛情推荐给王军，师兄却颇有本事，细嚼慢咽面无难色。
唐兵游目四顾，视野尽头看不到一块稍大的平地，四方八面入目全是青黄色的山，石，林。
然而这么不适合人类涉足生存的地方，一路上哪怕是看起来连他们年轻人都不能，不敢攀爬的绝壁上，只要坡度稍缓的地方，哪怕是大于四十五度，甚至五六十度的陡坡上，一路来都能看到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稻田，也许它因地制宜只有十余个，甚或就几个平方大，但那青翠的菜叶，，金黄的稻穗，无不展示着山民的成果，艰辛的，骄傲的成果！
唐兵不由叹了口气:
“要在这种地方种菜种地，一定很难吧！”
雷建国也靠了过来：
“肯定咯，你看这种地小成这个样子，零零散散一块一块的，土壤也不好，土层也薄！
一路上这种地块还不少，但是房子就少得可怜啰。寥寥几家，不晓得多少块这种碎地才养得活一家人。
平时买个油盐茶，都不晓得多麻烦！”
刘俊辰已是爬得额头见了薄薄一层细汗，微微喘着粗气：
“这种鬼地方，风景是还不错，但是路这么险！我们走路都提心吊胆的，他们农民要种地，不是天天要冒生命危险！这要一滑摔下去。。。。。。。”他随手一指一块小菜地和下面的百丈深渊摇头咂舌“当初最先来这山里头的人啷个想的哦，也是牛啤！”
建国笑了起来：
“人多地少，有啥子法嘛，所以说国家现在要搞规划生育噻！我屋头妈老汉儿说，我们这一辈人起，最多只有哥哥姐姐，想要个弟弟妹妹来欺负的，是指望不到啰！”
众人哄笑，王军的脸却慢慢阴了下去，吐气把嘴里的野梨残渣喷出几米远：
“我很不喜欢规划这个词！”
大家诧异地望向他。
“觉得人多了，可以教育，可以引导，可以宣传，可以奖励少生的，可以优待孤寡老人，但是规划。。。。。。我反正不喜欢！我们是人，不是螺丝钉，不是猪狗畜生！哪怕猪狗，也是想生就生，那是它们天生的权力！”
唐兵没有接话。他隐隐赞同王军的说法，但是一来家里从小养成莫谈国事的习惯，二来少年脸嫩，不好意思谈论人该生几个的问题，便笑着转过话题：
“不管山再险地再贫！我们祖祖辈辈还是在这里生存发展下来了噻。祖宗了不起！轮到我们。。。早上上学起不了！”
哄堂大笑中又行一程，程峻峰忽然大喊一声：
“快了，这回真的快了！转过前面那个拐角，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有山有水，还有条瀑布，风光好得很呢！”
几人加快脚步，再转过一个山腰拐角，都觉得眼前一亮！
竟然直接从山腰转到一条山谷，疏林茂竹，山花绚烂，不远处竟真的有条不大的瀑布从侧面山峰落下，朝阳照射在水帘上，映射出七彩神光，瀑布咆哮着落入下面一个水潭，潭边奇石四立，远处三五人家，真如人间仙境！虽然无名，景色果真极美！这么难寻难至的地方，竟还有少许其它游玩的人还比他们几个先到。
几个少年欢呼着跑过去，近处看了会儿瀑布，可惜都没有什么诗才之类，便只有瞪眼白看一回，陆续在清澈的潭水里洗过脸，拂去尘屑更觉清爽！
董雄长得粗豪，顽心却重。搬开潭边一块大石说看有没有鱼，鱼没寻到却看到一只青色的螃蟹急急躲闪，登时大呼小叫起来。
众人一拥而上，一阵忙乱，又寻觅了周围石头，一共抓到三只螃蟹。
大伙儿兴致勃勃，董雄提议烤螃蟹吃，众人欣然同意。
然而虽然董雄和刘俊辰两个年龄大些的平时抽烟带了打火机，然而几人都是城市青少年，谁在家里也没怎么做过饭，一无柴火，二无调料，三无刀俎，六个雄心壮志要打倒流氓团伙，在市里面扬名立万的家伙折腾半天，三只可怜的螃蟹被烤得黢黑，董雄被大伙儿撺掇着试了几次，根本无法入口，螃蟹们枉丢了性命！
还好大家带了些面包凉菜之类，几人凑合着解决了早午餐二合一。
吃过饭稍息一阵，王军叫过众人，从随身长包裹里取出哨棒，继续指点大家。
总共就五个人的阵法，自然复杂不到哪里去。怎么排列怎么转换，对方两翼包抄怎么应对，四面包围又该如何，追击时如何跨过地上敌方伤者，撤退时如何败中反击，何人戳头脸，何人拌腿脚，何人大力补刀，何人居中策应，大家都是读过书或正在读的，分得清前后左右。平时也排过队做过广播体操，要放古代军阵也能混个小伍长什长什么的，这几日都学了个大概，这时稍加巩固后面几日再熟练一下就可以了。
除了王军自己和程峻峰，唐兵，其它三人使用哨棒却很不习惯，还要多加练习。
哨棒算长兵器，而长兵器使用最耗体力。
哪怕是最轻的竹枪，临阵竖着拄在地上还好，要是高举平端，一般人没两分钟膀子就酸了，要是打起来摇动刺杀格挡，酸得更快！
臂膀酸了，打敌人无力，击敌人不准，挡敌人不住。。。。。。
所以这个长兵器的重量很重要，轻了，没有力度。重了，舞几下自己还是没有了力度！
哨棒就是前人为了平衡这个关系想出来的招儿。
各家各派具体形制都有不同，古爷这家哨棒是用某种不知名杂木制成，外刷桐油，非常结实不容易被砍断，却又很轻。
轻了打击力不够怎么办？棒身前后端各有一圈类似剑柄的棒檠，之间套上几个重重的铜环，这个铜圈圈可以在两个棒檠中间的棒身上前后滑动。
要戳对方时手持的棒尾低，戳敌的棒头高，这时铜环就滑回自己面前，整个兵器重心在后很好拿稳。当然这时候只能戳对方头脸高位，你要是戳对方的膝盖，铜环就滑到棒头那边去了，你的棒子抓都抓不稳，更戳不准！
要砸打对方时就反过来，让铜环滑到前面去，这时靠近铜环的棒头打到对方身上，三斤的木棒子能打出三十斤铁棒的效果！
因为铜圈圈滑来滑去有声音响，所以叫哨棒，哨子的哨。
类似的还有老镖头爱用的九尾大环刀之类的兵器，也是在刀背上整几个可以滑动的铜圈圈，因为铜比重比铁大，所以一般用铜。砍人时一甩，铜环就往刀头那边跑，那刀头砍到人就有关二爷青龙偃月刀的力度效果！
原理说起来简单，实战效果却真不错。
当然用起来还是有些技巧难度的，比如你要是没用熟，棒子一举，铜环滑回来把你自个儿前手手指先夹到了，自己就痛得把棒子先扔了，那还打个鬼的架。。。。。。
几个热血男儿好好练习讨论了一阵。觉得有些乏，就四散放松一阵，董雄嚷嚷着和刘俊辰打赌敢不敢下潭游泳。
唐兵练得口干，之前带了一保温杯水，一路上不知不觉已喝得干干净净。这时便想找其他游客讨点水喝。
然而这里确实偏远，也不是什么出名的景点，四下问过几个寥寥的游人，竟都没多带的水。
潭水虽然看起清澈透明，唐兵总怕有细菌寄生虫之类，加上董雄那个夯货大秋天要脱得赤条条的下水，哪里喝得下去！
极目远方，有两三户人家，唐兵就拿着杯子去讨水。
远看山林人家，只觉诗情画意。近前细瞧，房屋却破败无比，全是黄土破墙，屋顶竟是泥木树枝堆就，连瓦片似乎都无，想来这里的老乡颇为穷困。
唐兵推开半扇竹篾编制的破旧院门，见当面一正一偏两间破屋，偏房关门上锁。正房虚掩着门，屋里好像有人声。
正要推门问询，屋门忽然开了。一个人影匆匆出来，和他撞个正着！
还没看清人，先觉得一股幽香萦怀，两人撞得虽重，唐兵却只觉得怀中温温软软，第一反应是个年轻女孩，吓了一跳，往后一跳，见那人似乎站不稳，又急忙伸手托住她小臂。
那女孩也吓了一跳，抬眼瞪了唐兵一下问到：
‘啊！谁呀！你干什么？’
女孩大概是因为出来游玩，穿着这年代算非常华丽的衣服，上身白色高领薄毛衣，外套一件蓝色的长大衣。这年月大家衣服都以黑，灰，绿色为主，样式大多是工作服军服军裤。
唐兵的学校也还算保守，除了少数屈伟那样的，其它男女生平时说多两句话都会被同学嘲笑，这时抬眼一瞧，女孩眉如远黛，眼似横波，琼鼻微微翘起，肤色白净至极，一时间只想到“凝脂温玉”这个词，不由心下慌张道：
“我是。。。。。。我出来玩，口渴了讨杯水喝。”
女孩也很慌张的样子:
“我也是来玩，来讨水的。。。。。。”
唐兵心想废话，你穿得跟个仙女一样，长这么白，还搽香水，肯定家庭环境极好，怎么会是这里的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