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耳听八方
段常聪忍俊不禁，两个衙门的人居然都伪装成算命先生。段常聪一边喝茶，一边偷听，就听舒班头说道：“你那里是胡同口，当然不如这里热闹。”
“算命先生”问道：“舒班头，你今天算了几条命？我今天还没开张呢。”
“你也扮成算命先生？”
“关键是算命先生不需要什么行头，有情况的时候，行动方便。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给我算一卦。”
“得了吧，算命先生给算命先生算命？！”
“舒班头，以后要是不在衙门当差了，我们可以改行算命。”
“说正事，刘岩最近跟前朝的那些人联系了没有？”
“根据我的调查，这个刘岩只是认识那个投靠前朝的玄士，并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投靠前朝。刘岩本人并没有投靠前朝，而且最近他与那个玄士也没有往来。平时与刘岩有往来都是些京城里普通玄士，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个刘岩以后还需要每天盯着吗？”
“那就等到月底，如果没有异常，就不用盯着他了。”段常聪心中谜团顿时解开，原来一切还是与前朝余孽有关，衙门之所以监视刘岩，因为怀疑他与前朝余孽暗通款曲。假如证明了他的清白，以后就没有人再特别关注他了，就像那个变戏法的玄士。
这也印证了段常聪的猜想，朝廷肯定不能无的放矢，耗费如此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去监视每个玄士，最终得不偿失。这说明京城中现在还是安全的。只是段常聪又不禁好奇，舒班头在这里监视谁？难道是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杂货铺，这杂货铺难不成是前朝余孽窝点？
“算命先生”问道：“舒班头，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听说这玄香茶快要采摘了，这几天，很多玄士都来问茶的事情，我猜想那些前朝余孽也可能会来买茶。”
“这些玄士的想法咱是真的搞不懂。那茶叶明明那么贵，却还舍得买，真的就这么好喝吗？”
“据说只有玄士才能完全品出茶中的所有滋味，像咱们这些普通人是尝不出来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热衷于这玄香茶。能买得起玄香茶的玄士都是有些家底儿的。那些连玄香茶都买不起的人，也没有必要花费时间去监视。”
段常聪颇感意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玄香茶的线索，而且听起来这玄香茶很受京城相对富裕的玄士的追捧。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玄香茶在居然是在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杂货铺内贩售。段常聪猜想这杂货铺老板应该也是个玄士吧。
不过老舒的话，还是让段常聪心中多少有些不爽。这帮俗人竟以有钱没钱，来衡量一个玄士。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玄法何其奥妙，等将来玄法的潜力完全迸发出来的时候，定要让他们这般凡夫俗子无地自容。段常聪深吐一口气，暗道，算了，没有必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算命先生”忽然问道：“舒班头，听说你还有个玄士朋友？”段常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说的这个舒班头的朋友该不会是师兄吧？
只听舒班头笑道：“我起初并不知道他是玄士，还把朝廷安排任务的事情告诉了他。我当时说得并不详细，也没有是明说玄士，但是我想他肯定猜的出来，结果他就被吓跑了。听说已经搬到京城附近的乡下老家去了。我这才发觉不对劲，一查才知道他竟然是玄士，
“那他会不会与前朝余孽有瓜葛？”
“就他那个性格，借给他个胆子，也不敢与前朝的人有来往。”
“那就让他回京城吧。只要他不作奸犯科，有舒班头这样的朋友随时照应着他，有什么可怕的。”
“随他吧，我现在反倒不方便找他，彼此见了面都很尴尬。”
段常聪心中欢喜，今天可真是旗开得胜，先是对京城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玄香茶也找到了新的线索，最后就是早晨答应师兄的事情下午就有了结果。从此帮师兄解了套，让他以后可以踏实安心地生活了。
段常聪正在高兴之际，忽然察觉舒班头两人说话声戛然而止，不禁忙偷偷抬头观看，只见一个人走进了杂货铺。而舒班头两个人正在偷偷盯着那个人。根据两个人反应判断，段常聪猜测这个人是一个玄士，却不像是老板。
段常聪将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杂货铺内，杂货铺门窗全部敞开通风换气，所以段常聪可以不受阻碍，轻轻松松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此时他一心二用，同时兼顾两边的情况。
果然如段常聪所猜想的那样，舒班头这边说道：“看，又是一个买茶的玄士。”
“侯老板的生意是真好啊，感觉他的其他东西都没有茶叶挣得多吧。”段常聪暗暗记下，这杂货店老板姓侯。
此时杂货铺内刚来到玄士见到屋内的刘岩马上打招呼：“刘兄，你也来买茶。”
“是啊，宋兄，好久不见。”
“侯老板不在？”
“好像一会儿就会回来，宋兄一起坐下等等吧。”
“刘兄，我听说过几天，惠阳城的郭黎师兄广邀同门师兄弟，相互斗法切磋，不知道刘兄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我最近家中有些琐事，如果在京城附近还能陪着宋兄走一趟。这惠阳城距京城少说五六百里地，来回还不得十天？怕是只能错失良机了。”
那位宋姓玄士说道：“没时间算了。”
而段常聪却在盘算，自己倒是可以去看看。这种所谓的斗法切磋，可不仅仅只是玄士之间斗法切磋，期间会有不少人互换玄术。段常聪自恃独门绝技“顺风耳”，可以在他们之间讲述玄士要诀时，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玄术给学到手。
这边舒班头忽然说道：“侯老板回来了。”段常聪看到到一个掌柜打扮的人迈步进了杂货铺。
“算命先生”说道：“这侯老板明明也不是玄士，怎么就做起了玄士们的生意。”段常聪顿感惊讶，虽然这杂货店卖茶叶是有点儿让人意想不到，但是假如老板是玄士，这件事情也可以理解的。可是现在却听说侯老板不是玄士，实在令人费解。
舒班头说道：“不奇怪，侯老板曾经跟一个玄士搭伙做生意，也顺便认识了不少玄士。毕竟这玄香茶只有玄士才会买，所以这京城里，没有人比侯老板更适合卖这玄香茶了。”
杂货铺里。刘岩先开口：“侯老板，你可回来了。”
“让二位久等了，恕罪恕罪。”
“侯老板，还有玄香茶吗？”
“二位，对不住，已经没有了。”
宋姓玄士追问道：“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要是有，我还能不卖吗？”
“这新茶快该上了吧？
“这玄香茶跟别的茶自然不一样，其实这种事情您二位应该比我懂。我记得没错的话，玄香茶要比普通茶叶晚上一个多月。二位还得多忍耐一个月。”
刘岩忽然说道：“侯老板，我今天买五斤玄香茶，能不能便宜点儿？”段常聪听完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师兄说过，玄香茶一两茶五两银子，五斤茶叶，岂不是二百五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在京城附近买个小院子的。段常聪的全部家当也不过三十两，都不够一斤茶的。
“刘爷，您也知道，我只是帮人代卖，这价格我说的不算呀。”
宋姓玄士说道：“今年的茶叶还是只有那么少吗？”
“今天的茶叶应该会比去年多一些吧。反正到了时候，人家自然就会把茶送过来，送来多少，我就卖多少，人家说什么价格，我就卖什么价格。”
“要是今年茶叶的产量比去年多，会不会便宜一点儿？”
“我到时候替您问一问，其实我也觉得如果今年量大，价格应该往下降一降。”
宋姓玄士忽然问道：“侯老板，这卖茶的人到底是谁啊。”
“您别为难我，人家不想说，我也只能替人家保密。”
“侯老板，要不我先把订金给你。”
“刘爷，这订金我万万可不敢收。我要是把各位爷的订金先都收下了，到时候我拿不出那么多茶可怎么办啊。二位真的不用太着急，一个月，一个月后就有茶了。”
舒班头这边，舒班头说道：“我听说，这玄香茶还是铁捕头给这侯老板牵来的关系。”
“那倒也不奇怪，铁捕头也是玄士嘛。有铁捕头照应着，这生意也好做，这侯老板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傻人？这侯老板可不是省油的灯。几个多月前，我开始监视侯老板的时候，他就对外说茶叶卖没了，可直到上个月，他还在卖。不过现在估计是真的卖光了，毕竟新茶叶该上了。”
“都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可惜咱们兄弟就没有这个本事，只能干这个苦差事。”
在他们正在聊得时候，刘岩和那位宋姓玄士离开了杂货店。段常聪听到宋姓玄士问：“刘兄，可真是大气啊，一下买这么多茶叶？”
刘岩反问道：“你觉得今年茶叶会便宜吗？”
“我觉得今年茶叶应该会比去年多，价格说不定就便宜一些。”
“宋兄，哪怕今天的茶叶多了，可是今年知道茶叶的也更多了，会来买茶的人也更多。到那个时候，这茶叶非但不会更便宜，甚至还会更贵。”
“哦，刘兄，你分明是打算囤货啊，然后转手再小赚一笔。你不地道啊。”
两个人聊完便各自回家，“算命先生”也离开舒班头的卦摊，一路跟踪刘岩而去。段常聪本来找刘岩为了玄香茶，而现在已经有了玄香茶的线索，就没有必要再跟着刘岩，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刘岩身上。只是当他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刘岩在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什么，而段常聪一句都没有听见。刘岩在说：“五斤茶叶花了我大半身家，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这五斤茶叶能够帮我突破‘破壁境’。”
今天算是满载而归，段常聪又叫了一壶茶，打算在这里多坐一些会儿，休息一下。同时让“本家兄弟”“段长风”派来跟踪自己的那个人，继续在身后不远处墙角里多蹲一会儿。段常聪觉得“段长风”和那个藏在影壁墙后面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以后需多多留意。
段常聪继续盯着杂货铺，希望还有什么意外收获。就在此时，有人给侯老板送来一封信，侯老板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好似空白的信纸。展开信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在信纸右下角，浅浅画着一朵云。侯老板忍不住低声念道：“青云。”
段常聪并不知道书信并没有字，只是画了一朵云彩。听到侯老板说“青云”两个字之后，于是猜测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偏偏就是这么造化弄人，他还真就误打误撞地猜对了，这确实是一个人名字。
“终于上新茶了。”侯老板忽然又说道。段常聪顿时为之一振，这个叫“青云”的人应该跟玄香茶有关系。顿时记住了这个名字，是他未来的救命恩人的名字。
喝完最后一杯茶，段常聪终于准备离开。他忽然扭头看向跟踪自己的人，那人猝不及防，竟然来不及躲闪。段常聪对着那个人微笑着一拱手，起身离开。跟踪之人明白自己早就被发现了，也没有继续跟踪，只能回去禀报。
高鸿阳和李玉峰听完禀报，都感到大惑不解。
高鸿阳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人可能一开始就发现我们派人跟踪他，甚至他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会被跟踪。”
李玉峰道：“那他既然发现了我们派人跟踪他，还去找刘岩。并且他还能发现了衙门的人，然后又跟着刘岩和衙门的人一起去了杂货铺，然后就一直茶摊上喝茶，最后又没有再跟着刘岩回去。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展示给我们看，是想告诉我们，他真的是找刘岩的，真的只是走错门？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而且他最后没有跟着刘岩走，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不要想通过刘岩来找到他？”
高鸿阳道：“我不认为他是这个意思，我感觉这期间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是负责为梁州李家收集情报的，而且我们身处京城，更是重中之重。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玄士，敲我们的家门。结果到头来我们却对此人一无所知，这简直是个笑话。”
高鸿阳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从明天起，所有人都要动起来，把京城翻遍，也要找到这个人，务必弄清楚这个人是谁。还有这所院子的位置不好，过段时间，我们换个院子。”
李玉峰此时心里五谷杂陈，本来这一年表现还不错，再过几天便要返回梁州城述职，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故。而且他今天见过这个人两次面，所以无论怎么说，他都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李玉峰不禁十分沮丧，实在不知道过几天回梁州之后，该怎么面对二叔。
此后几天高鸿阳动用李家在京城所有力量在京城中寻找不速之客，但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这个不速之客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高鸿阳猜测这个人可能离开了京城，而且再也没有人来敲门，附近也没有可疑的人出现，一切重新回归以前的平静。
高鸿阳并不是害怕这个不速之客，对于他这样一个负责收集情报的人来说，对这个人一点儿信息都不掌握才是最令他忐忑不安的，这让他如鲠在喉。
他们身后是梁州李家，与现在的皇族曾经的林州张家同为世家大族，而且关系良好，他们甚至无需惧怕朝廷，可是他们却不能让朝廷知道他们在京城为梁州李家搜集情报，甚至让朝廷怀疑他们在搜集情报都不行。一旦这样，朝廷会怎么看待梁州李家？这将会对李家不利的。所以他们一切行事必须十分谨慎。
而段常聪当天便离开京城，给师兄传达好消息去了。此后一直住在师兄家里，打算过几日去惠阳城参加那个聚会。而且他打算以后有机会，要再次去拜访高鸿阳和李玉峰。
这几日，宋喜知道了张桓正每日上午都会去后院练习玄法，只要有空闲，便会去偷看。到了晚上，趁深夜安静的在小木床上盘腿打坐，闭目养神，放空心思，设法开启精神识海。结果练了好几个晚上，一点进展都没有，还有两次直接睡着了。以致于这两天垂头丧气，连去偷看张桓正练习玄法的兴致都没有了。
今天秦管家要宋喜跟着去一趟京城。心情烦躁的他不愿意去，却又不得不去。可当听说是去为张桓正买玄香茶时，顿时来了精神。宋喜那日偷看时，就听张桓正和秦管家聊起玄香茶。宋喜一直好奇有玄法相关的茶叶到底长什么样，不知道喝了之后，能不能有助于开启精神识海。不过宋喜怎么也想不到，卖茶的地方居然是一个杂货铺门。
高鸿阳约好今日中午与李家主安插在官府中的线人见面，他早早出了门，路过杂货铺时，恰好看到秦管家带着宋喜从马车上面下来，走进杂货铺。
高鸿阳突发奇想，看看左右，根据手下的描述，找到茶摊，在当日段常聪坐过的位置坐下来，叫了一壶茶。然后抬头看看大街对面杂货铺，透过杂货铺门口往里看，其实啥也看不见，又扭头看看不远处的舒班头的卦摊，舒班头正在百无聊赖地坐着，不知道在想啥。高鸿阳不禁好奇，他觉得段常聪不会无缘无故地坐在这里，可是实在想不住他能在这里到底干什么。
杂货铺内侯老板热情地接待秦管家，虽然秦管家只来买过一次茶，但是可是大客户，一次就买了二十斤。他自然记得。
秦管家开门见山地问道：“侯老板，今年的新茶来了吗？”
侯老板满脸堆笑：“秦管家，真抱歉。还得再等一月，这茶才能采摘。”
秦管家也不废话，直接递过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今年还是买二十斤玄香茶，茶钱先给你，不够的话，以后再补上。”
侯老板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秦管家你若需要，我把茶给您送到府上。”侯老板没有像上次拒绝刘岩的定金一样拒绝秦管家。是因为侯老板知道，玄士里这么有钱的人，身份都非同一般，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如果实在做不到，不要拒绝任何事情。
秦管家只是淡淡道：“那倒是不用。我下月再来一趟京城便是。”然后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带着宋喜离开杂货铺。宋喜满怀期待而来，却未能如愿看到玄香茶，不免有些失望。
出了门口，秦管家忽然说道：“来一趟京城，不如顺便剃个头，再泡个澡。”
宋喜赶紧问道：“秦管家，你想吃什么吗？我去买来，你泡澡的时候正好可以吃。”
秦管家开心地说道：“随便买点儿好吃的就行了。我给你钱。”说完掏出一个银元宝递给宋喜。
宋喜赶紧推托说道：“不用，不用，就当是我孝敬您的，多谢您一直以来对我关照。”
秦管家开心地笑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宋喜接过银子又问道：“要不要买点老爷夫人爱吃的点心水果一并带回去？”
看着这个有眼力见的跟班，秦管家满意地点头，又扔给宋喜一个元宝，道：“你看着买吧。”
高鸿阳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是看得出秦管家确实对这个跟班很满意。接着秦管家乘坐马车离开，宋喜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忽然，宋喜看到一个人，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向那人走去。那人此时也注意到了宋喜，微微一愣。接着高鸿阳看到两个人装作亲热的模样在一起有说有笑。高鸿阳心中暗笑，能跟宋喜这样的人认识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高鸿阳离开茶摊去赴约，他今日没有戴面具，所以不需回避宋喜，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而宋喜则在与高鸿阳擦肩而过之后，满脸疑惑地扭回头看了一眼，高鸿阳的背影，嘴里喃喃地道：“这个人的背影，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