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决战楸山
我们一行人过白羊关，来到楸山驻扎，面前是滔滔不绝的滹沱河。
三军扎下营寨后，鼓须便把带来的军粮连同之前的屯粮全部秘密存放在楸山之上，大军背山面水，等待乐羊的到来。
看到这山高林密的楸山，我心中有些担忧，对鼓须说道：“将军，大军的粮草全部囤积在山上，万一被敌人劫掠，那可如何是好！”
鼓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相国放心，敌军只会注意到楸山北面修建的十二个假粮仓，是不会怀疑这的，况且我军驻扎在山下，防守严密，敌军要想攻占楸山，只能先与我决战！而我此处驻扎着整整十万大军，乐羊区区五万人马，不足为虑！”
“将军，军营之中没有相国！只有副将韩旭，老将军就不要折煞我了！”
“哈哈哈哈！好！韩旭将军！老夫听说那乐羊曾是你的朋友？”
“嗯，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交往！但是现在各为其主，将军放心，末将是不会徇私情的！”
“这老夫知道！老夫是想问你，你对乐羊怎么看？为什么魏王不用吴起用乐羊？”
“吴起自然是常胜将军，威震华夏，但乐羊也是精通兵略的，他只是缺少一个时机而已，此人尤其对我中山之地形格外熟悉！这可是个不容轻视的对手啊！”
“哈哈哈哈！韩将军谬赞他了吧！老夫早就了解过了，这个乐羊十多年来在魏国只是练兵，不曾打仗！魏王派这种初生牛犊来伐我中山，真是小看我等啊！”
“老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啊！乐羊这些年虽未领兵，但是他的武功谋略绝不低于吴起！他一日之内连下我中山四城！这样的人能是碌碌无为之辈吗？”
“哈哈哈哈！好！那老夫就看看，这个乐羊究竟有何本事！能让韩将军如此夸赞！”
“总之我们不可轻敌便是了，另外末将还有一事不明，白羊关是我中山北部平原的最后关隘，为何将军不在那里留守一支部队，万一此间战事不利，我们也可据关坚守啊！”
“楸山就是我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夫用兵者，勇气也。若是总给自己留后路，士兵怎么能够效死命？”
看着鼓须坚定自信的神情，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是徒劳的了，但愿我真的错了吧！
大约半个月后，乐羊果真没有继续攻打扶柳了，而是留了一小股部队在那边留守、牵制，他自己则率领大军直奔滹沱河而来了！不过奇怪的是，乐羊到达滹沱河南岸后，并不渡河，而是在岸边扎起了营寨，并派士卒上下巡逻，仿佛是要据河坚守一般。
我搞不清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只好多派细作，日夜打探，窥视他的动向。
就在我和鼓须商议军情的时候，探子回营来报：“启禀将军，魏军在南岸扎下深沟高垒，将士都在营中列队操练，除此并无其他动向！”
“嗯，你下去吧！”叫退探子后，我狐疑地问道：“老将军，您说这魏军是什么意思？既不撤军，也不进攻，难道他要在这和我们一直对峙下去？”
鼓须提着宝剑，低头在营帐里来回踱步，边走边说道：“嗯，这个乐羊有点意思。”忽然，他厉声对传令兵说道：“传令！自今日起，沿河上下，增派岗哨！日夜巡逻，加强警戒！”
“老将军，这是为何？”
“我料乐羊是故作姿态，其用意是为麻痹我军，好偷渡袭我！”
“老将军果然经验丰富，末将自愧不如！”
虽然我军屯兵楸山以来，粮草支用十分方便，但我心中始终有些忧虑，这山上林木干燥，天气也逐渐入秋，但愿真的没事吧！
不过必须承认的是，这鼓须还是挺负责任的，作战老道，经验丰富，他除了增加岗哨外，还亲自带兵，上下巡逻，结果还真发现了两处建造到一半的浮桥，被鼓须一举摧毁！收到战报的小窟非常高兴，接连派使节过来慰问。
这中间，还有三四次小规模的偷渡事件，不过都被鼓须给挫败了，仿佛这滹沱河被鼓须建造成了中山国的一道铜墙铁壁！
连续的胜利，让鼓须也有些得意，他不止一次地和我说乐羊也不过如此！但是我知道，这绝不是乐羊真实的实力，可我始终想不到乐羊会怎么去做！这些细作的探报大多千篇一律，全都是说魏军整日操练，并无动向，气得我好几次训斥他们。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河对岸的两军仿佛都像是扎下了根，毫无动静了！日子已到中秋，小窟派人送来了十多的美酒熟肉，犒赏三军，鼓须也非常高兴，中秋佳节，他破例和将士们共同饮酒，他对我说，最多再过一个月，魏军定然粮草不济，到时只能退军！
看着众人欢呼腾跃的样子，仿佛我们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一样！不过，我反正是喝不下去，我独自走出营寨，天上月色正浓，照的大地一片银白之色！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说真的，我倒是有点想家了，不知道喜儿和韩梦怎么样了，上次离家的时候，韩梦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回家没有！
正想着的时候，我隐约地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似乎有东西在动！我心中大惊！莫不是敌军的探子？我拔出宝剑，小心地靠上前去。
忽然，一个湿漉漉的女子从草丛里滚了出来，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还穿着魏军的衣服。
我扬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我军营地！”
那女子听了我的声音后忽然止不住地笑了起来，说道：“父亲！是我！是我啊！”
“韩梦！是你吗？”我扔掉宝剑，朝她跑去，仔细一看，真是我的女儿！我心疼地帮他擦拭掉脸上的水珠，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去哪了啊！怎么穿着魏军的衣服？”
“父亲，来不及了！快！快带兵去楸山！乐羊要偷袭楸山！”
“什么！什么时候？”
“现在已经出发了！父亲快去调兵！”
闻言，我立刻抱着韩梦去找鼓须，可等我冲进他的中军大营的时候，他已经醉了，正躺在行军床上呼呼入睡。
我拿起铜壶里剩余的酒，朝他脸上泼去！鼓须这才艰难地睁眼醒来，看到是我来了，不耐烦地问道：“韩将军深夜至此，有何事啊？”
“将军！魏军要偷袭我楸山，还请将军赶快派人去救！”
“什么！”他猛的一惊，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说道：“不可能，他建造的浮桥已经都被老夫焚毁了！他凭什么渡河！”
“老将军！这是小女探听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他这才有些慵懒地看了看我怀中的韩梦，问道：“小姑娘，军中无戏言，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梦这时候有些恢复过来了，她咽了咽口水，边喘气边说道：“老将军！小女自家父出征以来，忧心家父，一直尾随大军，来到楸山，小女也想为我中山尽一份力，看到这边安顿下来后，我便渡河想去为家父探听些消息，故此，我特意跟着魏军的运粮队，混入了魏军之中，在魏军营中呆了快一个多月，老将军，小女子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将军赶快去救楸山吧！”
“等等！你为何断定他们会袭我楸山呢？”
“将军是否还在以为魏军没有发现你楸山上的粮草基地？乐羊来到河岸口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他断定北边的十多座粮仓一定是诱饵，是假仓！他还早就推算出了我军的粮仓一定安置在楸山之上！”
鼓须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但他还是继续问道：“可他的浮桥都被我焚毁了啊！他是如何过河的呢？”
“将军，浮桥是乐羊的诱饵！就是送给将军您烧的！不但如此，他还安排魏军每日在营中正常操练，麻痹将军，偶尔派出小股部队佯装偷渡，实际上，他是在等援兵和皮筏！”
“什么援兵？”
“在来这里之前，乐羊就写信让魏王赶制羊皮筏，用来渡河作战用，就在今夜早些时候，西门豹和吴起带着五万援兵和上百艘羊皮筏来到营中，乐羊收到物资后，当机立断，当晚就让西门豹率领五千精兵，偷渡大河，每人各持长炬一根，俱枯枝扎成，内灌有引燃药物，准备火攻楸山了！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趁他们不备，连夜游过滹沱河来，可我游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们出发了！”
“什么！”鼓须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可还没等下下令，传令兵先进了营帐说道：“报！——，楸山大火，粮草被焚，请将军快快救援！”
我和鼓须赶快走出营帐，往楸山方向看去，果然，山上已经燃起多股山火，天干物燥，着山林上的火势越来越大！
“哎呀！”鼓须顿首垂足，立时召集兵马，往楸山杀去。
可因为许多将领刚刚酒醒，所以整个集合显得匆匆忙忙的，场面十分混乱。我把韩梦交给了我身边的亲兵，让他们把她送到后面的白羊关等我！
安排好后，我也带领着本部兵马往楸山赶去。可我刚到山脚，就看到鼓须带醉领着士兵四处救火，只见火光烛天，满山都已烧着，根本已无处可救，且因为分散灭火，各营各自为战，十分混乱，而鼓须依然在做那飞蛾扑火之事。
我只好策马上前，勒住他的战马说道：“将军！冷静一点！粮草被焚已无法挽回，当务之急是保存实力！现在各军太乱了！万一乐羊趁此突袭我们，大军将全部葬身火海！末将建议，赶快收拢人马，退往白羊关吧！”
看着漫山大火，年迈的鼓须老泪纵横，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阵阵喊杀之声！果然，乐羊已经趁乱渡河了！
见此，我一把抓住鼓须的手说道：“将军快撤！我留下来垫后！”
鼓须这时方才酒意全消，他反应过来说道：“老夫不听将军之言，至有今日之败！韩将军你先走，我留下断后！”
我无奈地再次劝道：“你是主帅！只有你能够号令全军！带兄弟们撤出去！快走！”
火势越来越大，兵卒们也愈加混乱，鼓须略思片刻后，只得说道：“韩将军保重！我在白羊关等你！”说罢，便开始收拢士卒，往山后撤去。
我也将附近的一些乱兵收拢起来说道：“兄弟们！保护将军！保护家人！保护中山！和魏人拼了！”我带着他们冲向渡河而来的魏军，与他们绞杀在一起，好在我当初在鬼谷学过一段时间武艺，这时还能勉强派出些用处！但是毕竟不精！我们战斗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杀地只剩下我们十几个人！最后实在筋疲力尽，倒地被俘！
我被人捆着送到了他们的中军大帐，乐羊正在中间伏案啃食着一只羊腿，见我来了，忙招呼我坐下，给我松绑，也给我上了一只羊腿。
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模样，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宽慰我道：“好了！你受惊了！我告诉你啊！为了等这一场火，我可是陪你们在这河岸边呆了一个多月啊！”
“哼！这么说还苦了你了！”
“苦倒是不苦，相反，我只是有些期待！为了这场战争，我等了太久了，我本来想和姬稳过过招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真是我的遗憾呐！”
“你就不能放我们中山一马？”
“放你们一马？你知道这十多年我怎么过的吗？当小姝被姬稳夺走的时候，我就想要打过来，我没日没夜地想着怎么灭了中山！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你一句话就想让我前功尽弃？”
这时忽然一名传令兵来报：“报！我军在后山大败敌军！斩首六万！其余溃兵现已败退至白羊关！”
“知道了！下去吧！”乐羊接着啃食起羊腿来。
“你真狠！”
“我狠？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当初你们不也是这么对赵胜的吗？哈哈哈哈！”
“你！”
“好了！你是我兄弟，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就留在这里吧！”
“你最好杀了我！我生是中山人！死是中山鬼！”
“这么有骨气啊！好！那你就好好看看，看看我是怎么灭掉中山的！”说完他又大笑起来。
这时，营帐外又进来两人，只听二人说道：“乐帅，都准备好了！”
乐羊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二人带着那三百壮士沿小路绕过白羊关，趁夜多举火把，多散谣言，就说魏军已经绕过白羊关，往中人城袭去！”
二人得令离开了营帐。
我不屑地笑道：“雕虫小技，你觉得能骗得了鼓须将军吗？”
“哈哈哈！平时当然不行，但是今夜，他刚刚遭此大败，六神无主，可就不一定了！全国的精锐都在他手里呢！你觉得他能赌得起吗？”
随后，他又叫来传令兵说道：“即刻发令给西门豹和吴起，敢下马者斩！人不停，马不歇，趁全军士气正旺，一举攻下白羊关！”说完他又吃起手中的羊腿来。
我心中焦急地担忧起来，倘若白羊关真被他们攻下，后面便是一马平川，直达中人城了！我得赶紧出去报信！但我是绝打不过乐羊的！这可怎么办呢？
没一会儿，一只羊腿便被他啃完了。吃完他便将骨头扔在盘中，推到一边，转过身去，独自在行军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我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我端着他吃剩下盘子顺利地走出营帐，趁着夜色翻越围栏，偷跑了出去。
我没有马，只能跑着去白羊关！但我知道，就是我跑死了，我也要及时把消息通知到！我跑了一夜一天，虽然完全感知不到饥饿和疲倦，但双腿已经麻木，全凭一口气撑着！
终于在黄昏时分，我赶到了白羊关，但是城关已经被毁，魏军正在打扫战场，我赶紧躲到一个土堆后面，从侧面爬了过去，继续逃亡！没想到，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多远，在一处荒野之中，我遇到几个逃亡的收上的散兵，我上前问道：“你们，，，你们也是从白羊关逃出来的吗？”我的嗓子已经哑掉，声音发的十分艰难。
“是啊！你也是吗？”
我拼尽最后一口气，抓着他问道：“白羊关有数万精兵，怎么可能一天都守不住！”
那小卒慌乱地说道：“鼓须将军说，敌人已经绕过我们，偷袭王城去了！所以他带着大军往王城赶去了！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关隘就遭到魏军猛攻！我们这点兄弟，哪里守得住呢！”
“混蛋！——愚蠢！啊！——”我冲着苍天大喊！随后两眼一片黑暗，昏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