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昔日好友，沙场相见！
“大王！社稷危亡，就在今日！还请大王三思啊！”老克声嘶力竭地说道。
小窟揉了揉他的眼睛，他刚刚入睡就被我们叫醒，但我们总不能在宴席上公然扫他的兴吧！这孩子终归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知道他好面子，所以等了快两个时辰，宴席完全散去，这才来进宫找他。
刚刚老克已经把利害关系都和他讲了一遍，见他还是迷迷瞪瞪，我接着说道：“魏国是当今的强国！尤其是他手下的吴起、乐羊，更是当世名将！吴起用五万魏武卒重创秦国五十万大军，使得秦国被迫退到洛水以西，我们中山不如秦国强大，可秦国都被魏国打败，一旦我们之间真的爆发战争，我们如何打得过？”
“相邦大人，我们不是刚刚在赵国打了胜仗吗？你当时也是说，赵国强大，我中山不可与之为敌！可结果呢？我们大败赵军！得胜而归！更何况魏国距离中山千里之遥！有什么危险呢？”
“刚刚李大人已经说了，魏国已经派翟角去游说了！就是因为我中山刚刚和赵国大战，所以才更加危险，一旦赵魏走在一起，我中山绝无获胜可能！”
“好！就算赵国同意借道，魏军千里劳师，我中山以逸待劳，焉能不胜？”
见他冥顽不灵，老克着急地解释道：“大王！魏国变法二十多年了！国富民强！疆域辽阔，粮草充足！胜我中山数倍！假如赵国真的同意借道，大兵压境，就算我们真的击退了魏军，恐怕也是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啊！这时候假如赵国趁虚来攻！我们如何抵挡得了！战争不是纸上谈兵！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好了！孤不想听！今日庆功大宴，孤本来不想和你们计较！可是你们两个，喋喋不休，屡次诋毁孤的好心情！来说那虚无缥缈的事情！好！就算你们俩说的都对！可是孤有十万大军！十万中山子弟，难道还抵抗不了区区魏国吗？孤累了！你们退下吧！”
“大王！”老克痛心疾首地嘶吼道。
“退下！”他头也不回地回宫了。
我真想扇他一巴掌！我也深深地为老克和我感到不值！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毕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啊！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啊！这个国家也是我们奋斗了十多年的地方啊！
我们只好又去找了鼓须，鼓须将军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这一辈子都在为了中山国练兵、带兵，听了我们的分析后，他也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他说，与赵作战，军中粮草已经消耗殆尽，如果真如我们所说，他必须赶快去全国征调粮草，整军备战。我和老克深以为然。
为了准确地掌握赵国的动态，我带着金银商货，乔装成商贩来到邯郸。邯郸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找了一处旅馆住下后，便开始打探起赵军的动向来。
让人失望的是，赵王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我一连半个月，什么风声都听不到！直到那天下午我在一个酒馆独自斟酌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对我说道：“堂堂的相邦大人居然在这陋室酒馆一人独饮！真是天下奇观呐！”
我大惊！回身看到是他后，迅速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拉到一个偏房中说道：“你怎么在这！又从鬼谷偷跑出来了？”
“什么偷跑？是师傅说我可以去闯天下了！所以又把我放出来了！”庞涓说道。
“那你怎么在赵国？”
“你为什么在赵国？”
“我！当然是有事了！”
“那我也有事！”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兜圈子了，你到底为什么来这啊？”
“求官！”
“求官？”
“对啊！拜别师傅后，我便外出游历，走到雁门的时候，碰到赵国在和林胡作战，我便加入进去了，一路血战，回到了这里！”
“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来中山找我？”
“好男儿当凭自己的努力取得功名富贵，我怎么可能去做那样的事呢？”
“好！师兄真不愧为大丈夫大豪杰啊！”
“你还没说你来这干嘛呢！”
“额，暂时保密！”
“哈哈！保密！原本我还想帮你，看来是不需要了！”
“等等，师兄！其实，哎！”
“还是不说？那我走了！”
“等等，好！我说！我来这是想看看赵国是否借道给魏国，攻我中山！”
“我就知道！但是这种大事你在民间怎么可能打听地到呢？好在你遇到了我！”
“师兄你就不要兜圈子了，快告诉我吧！”
“好，那我告诉你，赵王已经同意借道给魏国了！”
“什么！不可能吧！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赵王难道不知道中山亡了对他赵国威胁更大啊！”
“你先听我说！我回来后，按照我的战功，本来可以获封为偏将！但没想到相邦赵利任人唯亲，把我安排到王宫里当什么执戟郎中！所以我才听到的消息，就在十日前，魏国大臣翟角秘密出使赵国，原本赵王是不同意的，可他重金贿赂了赵利，赵利对赵王说，出兵者魏也，得地者赵也！大概是想要趁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可恶！哎！——”
“大国和大国之间就是这样！尔虞我诈，我还要告诉你，魏国已经起兵了！”
“什么！什么时候！统兵将领是谁？”
“你的老朋友——乐羊！副将是吴起，先锋是西门豹！他们已经在昨日起兵，我估计不到三天就可以开到中山边境了！”
“这么快！哎！看来魏王是蓄谋已久啊！”
“猜对了！魏王西进秦国和南下楚国都受挫后，早就把目光看向中山了！魏国有了中山，北略燕国，南窥齐国，威胁赵国，一举三得！”
“哼！齐国和燕国不会同意的！”
“这你就错了！魏王早就准备好了！翟角在出使赵国之后，马不停蹄就去了燕国，已经说服了燕王保持中立，至于齐国，身处内乱，自顾不暇，还能来管你吗？”
“难道我中山就无计可施了吗？”
“也不尽然！我听说这次出兵，魏王只派了五万士卒，假如你们中山能够坚守不出！坚持个一年半载，或许会有转机！”
“明白了！我得赶快回去通知鼓须将军，师兄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要不还是和我回中山吧！”
“算了！我对中山不感兴趣！我本来就是魏人，我打算回魏国，去建立一番功勋！”
“回魏国？”
“你放心，我绝不帮他们来攻你中山！快走吧！回去早做准备！”
我们互相拜别后，我即刻动身，买了一匹快马连夜出奔中山！到了之后，我先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克和鼓须，我们三人一番商议之后，越发觉得事情严重，又立刻动身前往王宫。
到了王宫之后，发现公孙焦和乐舒也在，他们在商议下一步攻打齐国的事情。老克见此，生气地一脚踢翻了公孙焦面前的桌案，咆哮着说道：“国家自身都危如累卵了！你们还劝大王去攻打别人！你们难道想让大王做亡国之君吗！”
“李克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小窟有些不满地说道。
老克这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大王！魏国起兵了！”
“什么！”乐舒、公孙焦大惊！
小窟狐疑地问道：“李大夫你怎么知道？”
我上前说道：“启禀大王，是臣去赵国探听来的，十日前，赵王已经同意借道给魏国，并割让智地作为魏国攻打中山的回报！故两日前，魏王命乐羊为将，吴起为副将，率兵五万，来伐我中山！”
“五万？哈哈！我中山有十万大军！他乐羊想凭五万人马来攻我，真是自不量力！”公孙焦不屑地说道。
我冷冷地回击道：“是五万魏武卒！昔日秦国五十万大军都被他击溃，我们十万人，很多吗？”
小窟闻言问乐舒道：“乐羊是你父亲吧！”
乐舒有些惶恐地回答道：“正是！但末将绝没有私通魏国，自末将来到中山以后，早已和家父断绝了来往！末将是忠于中山、忠于大王的呀！”
“孤知道你的忠心，这一点孤从来没有怀疑过，孤是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不管怎样！乐舒是乐羊的嫡长子，魏王怎么会让乐羊为将，来伐我中山呢？”
闻言我瞬间懵逼，我没想到我在他心目中竟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此刻我的心忽然绞痛起来，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一把刀子一次次地捅向我的内心！
我含着热泪决然地说道：“既然大王如此不信任我，那就请大王赐我一把剑，让我自裁以谢先王吧！”
老克闻言，立刻下跪说道：“大王！韩相国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我中山啊！我愿为他担保，若他说谎，我愿与他连坐！”
鼓须也在一旁为我下跪求情。
小窟见此只好说道：“孤没有这个意思，孤只是觉得此种消息，应当小心查证为好！军国大事，不可不慎啊！”
鼓须这时说道：“大王，老臣以为，不管相国大人所言是真是假，我们都应当早做准备！宁信其有啊！”
小窟刚想回答时，忽一传令兵携一急报闯入殿来说道：“报！——，启禀我王！昨日凌晨，魏军突袭我中山边境，已连下我柏人、房子、石邑、镐邑四城！现已到扶柳！”
“什么！那四城的城主都是废物吗？一天都坚守不住！”小窟怒吼道。
只听传令兵继续说道：“启禀大王，我军大败赵军后，您让我们防备的是齐国！这次魏军是借道赵国，趁夜突袭我中山，我军防备不足，四城城主均已战死！”
“你！”小窟生气地捂着自己的脑袋，瘫坐在王座上。
公孙焦见此，让传令兵先退了出去，而后说道：“既然事已至此，我王还应早做决断啊！”
“早做什么决断！你早干什么去了！”小窟咆哮道，随后深呼吸了几口，似乎是不太好意思看我们，低着头轻声说道：“众卿有何良策？”
老克上前说道：“如今之计，应当传令全国，命各城早做准备、坚守不战，迟滞魏军的步伐，而后派一大将，率军与魏军周旋，伺机决战！”
“何人愿意领兵啊？”小窟看向一旁的乐舒，很明显是希望他站出来，但是平常与小窟心有灵犀的他今天仿佛断了线，低头自顾自地看着自己。
“老臣愿往！”鼓须说道。
小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将军已经六十四岁了，孤甚是担心老将军的身体啊！”
“人活百年，终有一死，我愿仿效古时英雄，为国尽忠，留名青史，死而无怨。”鼓须决绝地说道。
我也叹了口气，上前说道：“臣愿为鼓须老将军的副将！随军出征！”
小窟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既有一丝愧疚又有一丝感激，终于，他下定决心说道：“好！孤命鼓须为主帅，相邦韩旭为副将，统兵十万，迎战乐羊！”
回到家中，我把大致的情况告知了喜儿，让她帮我收拾行囊，我则去整理了一下家中积攒的财货，我计划到时候全部分给随行将士，激励军心！
我在清点的时候，忽然一双手蒙住了我的眼睛说道：“韩大将军，你被俘虏了！”
“够了，梦儿！不要闹了，为父忙着呢！”
她这才笑嘻嘻地拿开手问道：“忙啥啊！忙着清点家产啊！”
“你觉得父亲是一个贪财的人吗？”
“那父亲是在做什么啊？”
“我打算给你们母女留下必要的开支后，其余全部带至军中，分散给将士！”
“哦！这样啊！上下同欲者胜！父亲！梦儿也想去！”
“不行！这次战争，父亲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你就好好在家陪着你娘！”
“那我更要去了，父亲为国效死疆场，女儿岂能独活？”
“怎么跟你说不通呢！你走了，你娘怎么办？”
“娘亲自有那些下人照顾啊！再说了，倘若父亲兵败身死，国都没了，哪还有家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好了！随我去见过你母亲，父亲就出发了！”
“父亲！~”
我没有理她，不是我不想带，实在我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一进内堂，我就看到喜儿在暗自垂泪，眼泪一滴一滴滴在为我准备的衣服上。我从背后抱住喜儿，温柔地劝道：“再哭，我的衣服可就穿不了了！”
她转过身来，紧紧地把我抱住，趴在我的肩上独自呜咽着、啜泣着，我这才发现喜儿的头上也有白发了，原本她的头发是全中山最秀丽、最乌黑的，她嫁给我的时候才十六岁，现在也三十多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操劳，丝毫没有顾及到她，这些白发和皱纹大多都是为我而生的啊！我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了！想到这里，我也紧紧地抱住了她，不断地抚摸她、安抚她！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倘若这次度过难关，我什么官也不做了！我要陪着喜儿、陪着梦儿，找一山野乡间，了此余生！
但是现在不行！韩梦说得对，倘若中山保不住，我们这个小家也不会安稳的！我无奈地推开喜儿，深深地吻了她一下，随后便拿起行李准备走了。我还想看看梦儿，但是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拿她没办法，我登上了停在我门口的兵车，驶向远方！
出了城后，我和鼓须同乘一辆车，我问他：“将军！我们现在是去救援扶柳城吗？”
他看着远方，苍老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划痕，斑白的两鬓诉说着往日的艰辛，喃喃地说道：“非也！扶柳不可救！我们应当前往苦陉口，沿滹沱河扎下营寨，等待魏军的到来！”
“什么！那滹沱河南岸呢？难道都放弃掉吗？”
“我料乐羊围攻扶柳是假，诱我大军是真！倘若我们真的渡河去找他，必然在半道中他埋伏！”
“可将军，要是乐羊攻下扶柳后，得到补充，一点一点蚕食我中山，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魏军隔着赵国，远道而来，一定急于寻求我决战！绝不可能一城一地地攻略过去，因为久则生变，他们也一定时时提防着赵国呢！我军只要陈兵滹沱河岸，等他渡河之时，半道而击，方能获胜！”
“老将军果然足智多谋，只是我们来的匆忙，这粮草怕是支持不了多久啊！”
“老夫在上次与相国大人会面后，早已从各地强征了一匹军粮，囤在楸山之上！足可支应半年有余啊！”
“强征？这百姓会不会有怨言啊！”
“大战在即，老夫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我想了想，也是，大战在即，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把目光望向了远方！我在想我即将要面对的这个对手，我的老朋友——乐羊！命运把我们安排在两个敌对的国家，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我又回头看了看这随军出征的中山男儿，他们大多在不久前和赵国大战一场，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要随军出征！我看到有些人的伤还没好全！战争让他们背井离乡，抛家舍业，看着这些勇士，望着远处的夕阳古道，我不禁感慨万千！
马凛凛！风萧萧！古道多芳草！废城乔木在，夕阳映孤鸟！春已去，秋未来，越尽崇山多风雨，寒沙万里觅归途！肠断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