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讲讲道理
眼看着群情激涌,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舒定方哪里遇到过这种事,赶紧低声询问道:“陈兄,咱们现在怎么办?”
陈微之轻笑道:“老舒啊,咱们比嘴皮子未必比得过这些人,但他们若是要动粗,咱们可就要和他们好好讲讲道理了。”
“道理”二字他刻意加重了音量。
舒定方会意,“铛”一声拔出了长刀,环视众人,笑道。
“我们可是交了十两银子进来的,想要赶我们出去可以,不过得先问问我这大刀答不答应。”
“你……你想做什么?”
“这可是教坊司一年一度的花魁决选,动刀动枪的,实属有辱斯文。”
“就是……”
这次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众人被吓了一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赶紧往后缩去。
“舒定方你个莽夫!”
张麻子首当其冲,也被吓了一跳。
他和舒定方昔日曾分别代表大离禁苑和南衙十六卫,有过不少冲突。
自然很清楚,眼前这个禁军校尉,是怎样一个粗胚。
倘若真把他逼急了,还真不会管你什么场合,说动手就动手。
而张麻子为了融入众文人士子当中,此刻不但换上了一身文士服饰,就连刀也没带。
若真动起手来,大概率是要吃亏的,于是赶紧道。
“你拔什么刀,我们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讲道理罢了。”
“怎么?堂堂禁军校尉,道理讲不过就要拔刀杀人?”
“简直就是有辱我们大离军人的形象。”
他这话说的是大义凛然,但气势却明显弱了一大截。
陈微之笑道:“老舒,既然人家想要讲道理,咱们也好好得和人家讲道理。”
“省得传出去了,真以为我们禁军只会路见不平,拔刀杀人。”
“行!”舒定方微笑着收刀归鞘。
张麻子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转眼又想到了方才自己这些人的狼狈模样,顿时觉得失了面子。
于是乎,眼珠子一转,又有人道:“方才这位……”
那人忌惮地看了陈微之一眼,很不情愿地说出了“公子”二字。
“方才这位公子说了,要讲道理,那在下就有一言不吐不快。”
“阁下既然说魏远公子,何禾子,以及陆无奚先生的词作不见用心,想必定是有什么佳作要出世,何不让我们见识见识。”
张麻子闻言,嘴角一扬,心中暗赞一声,读书人果然最腹黑。
舒定方那家伙我最是清楚,肚子里的墨水还没有我多。
至于那个姓陈的,据说也是个边卒出身,粗鄙武夫罢了。
要他们写出一首词出来,那不是相当于要他们的命。
他赶紧附和道:“没错,方才听你们的口气,可是大得没边,想必肯定也是写过什么大作的吧。”
张麻子一脸微笑,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待会看这两人出丑时的快意。
却不想,舒定方听完他的话后,竟没有丝毫慌张,也没有丝毫窘迫,只是很自然地应道。
“是啊,我们陈兄写诗很厉害的啊!”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愣了愣。
就连方才一直都没有正眼看他们一眼的那位稷下学宫许教席也下意识地瞥了陈微之一眼。
“哈哈哈……”过了片刻,张麻子率先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道:“哦,原来这位陈……公子还真有什么大作啊!”
“大作”二字,他说得格外用力,咬牙切齿的。
“太好了,正好趁着许教席,以及众才子们都在这里,拿出来给大家欣赏欣赏吧。”
他嘴里说着是“欣赏”,内心之中却早就笑得不行。
就眼前这家伙真能写出了什么好诗来,就不用到那边境苦寒之地打生打死了。
要知道如今天下虽然崇武,但朝堂和儒家的稷下学宫,还是十分重视才学的。
像魏远,何禾子,陆无奚这些人,虽然没有机会直接入仕或者入那儒家稷下学宫。
但打着朝堂上某某大员和儒家稷下学宫某某先生曾称赞过他们作品的名头,在长安城也是混得人模人样。
他只道是舒定方这个粗胚不通笔墨,把这姓陈的几句胡诌,当成了什么大作。
“行吧,那就让你看看狗眼吧。”
舒定方点了点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张麻子此时就等着看他们出丑,什么“狗眼”的话,也懒得计较。
舒定方眯起眼睛,稍稍回忆了当初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首《凉州词》。
他清了清嗓子,道:“都给我好好听好了。”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当初这首《凉州词》传入长安城时,长安城里的各大青楼勾栏争相传唱。
舒定方每次去勾栏听曲,都必有这一首《凉州词》,听得简直耳朵都要起茧了。
这些人真的是白痴,才过了三个月,这么快就忘了这首让众多朝堂大佬,以及稷下学宫的大儒们都称赞不已的《凉州词》就是出自一个边卒之手吗?
特别是张麻子这白痴,其他人或许不知道陈微之的来历,你丫的都设局去坑别人了,连别人来历都不查一下?
舒定方瞬间觉得,自己比这张麻子真的要聪明得多。
以后没事少和这张麻子有什么牵扯,省得拉低了智商。
“这是……《凉州词》!”
其实舒定方念出了第一句时,很多人便已经反应过来。
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看向陈微之的眼神也是复杂无比。
这一刻,他们当然想到关于那个小军卒的传说。
自然也想到了眼前这个漂亮少年的身份来。
那位稷下学宫的许教席眼睛一亮,看向陈微之的神情也变得舒缓了许多。
“嗯?”
“你们这是怎么了?”
张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众人。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得众人的表情竟然如此复杂。
其实关于那首《凉州词》和那个小军卒的故事,他是曾经听说过的。
但他不同于舒定方的是,舒定方这三个多月来,一直和陈微之一起。
每次看到陈微之,都会想起这件事来,想忘根本忘不了。
而张麻子就纯粹的听过了就算了,更何况又过了三个月,这件事也没有当初那样轰动。
自然而然地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