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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青衫老道一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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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

    突来的声音令商无悔心神一颤,只觉自己整个人原地炸裂,唯独不想少年看见自己此刻不堪模样,却终究还是发生了。

    “人生总充满了许多无奈和身不由己,以后你会懂的……”

    向少年这般苦涩的笑了笑,心底里,商无悔却讨厌极了此刻的自己。

    看着一脸死气的商大哥,少年却久久无法平复心绪。

    这还是那个义正言辞为自己保证,哪怕是对同宗长辈也能用对错衡量毫不偏袒,如邻家哥哥一样轻抚着他,对他说教的好大哥吗?

    唐结斐倔强的咬了咬牙,不经意的向前迈出两步直视着商无悔。

    “我不懂!我不懂我认识的那个商大哥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不懂为什么明明就是一件小小的纠纷却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不懂你明明有更多选择,却为何选择露出这样一张满是不愿的表情,做着最不该做的事情!我不懂……”

    随即他双眼一红,从没想过自己担心的回来这里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为什么?

    相比于少年好似被人背叛一样的难受,黑衣青年何尝不是被少年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

    他何尝不是将自己逼至悬崖绝境,落的浑身千疮百孔满是鲜血淋漓?可他能怎样?

    一边是生养自己传道授业的恩师,一边是被他雷峰观苦苦相逼只剩死路的苦命夫妇,若换作你唐结斐与方寸山,又当如何?

    “……”

    这句话商无悔没有说出口,他也耻于将这难题交于眼前天真的少年。

    只是摇头酸楚的向少年低喃了声,“你不该来的,我认识的少年就该是心田澄澈人正话直,不该这么早就见到这人性的丑恶……”

    可少年却坚毅着眼眸向他回了一句,“我回来就是要亲眼见证这一切,看看这世间又是否还有公道!”

    “少年,小心说话闪到舌头……”一旁的李宏上人抬眸扫向了那位突然到访的少年。

    仿佛从两人谈话间嗅到了一丝不对味,只觉一股莫名风向险些要置他雷峰观于风口浪尖,于是皱眉道:“你只知我雷峰观好似以势压人,可她寒鸦精伤我门下弟子在先你怎不问?”

    白胡子老道只觉气愤的指向鬼物男子,“他堂堂一天君鬼物,出手伤一个年迈的龙门老道,难道不算恃强凌弱?”

    说完,老道人抬头挺胸向少年一声劝喝,“今日唯老夫一人来此足说明了公道,希望你快快离去不要再掺和进来。”

    “哈?”

    少年听完李宏上人的话不由嗤鼻的笑了,遂偏移目光不再看那强词夺理的老道,望向了内心正做挣扎的商大哥。

    “就不能放手?”

    处在崖壁边缘的青年却粲然一笑,随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除非师尊能安然离去,否则绝无可能。”

    “是吗。”

    本来还震惊于少年竟又折返的鬼物男子李渊,脸上咧出一抹嘲弄色。

    ……那个青年,果然人与人间还是有亲疏远近,对于他这个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鬼修,怎么可能信的过,哪怕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人性命。

    可他嘴上还是向商无悔答道:“收回金身神像只在我一念之间,可你怎么保证我夫人的安全?”

    对此,商无悔只是再次摇头给出自己的回答,“我只能说杀我也在你一念之间我跑不掉,可若收回金身神像却能换回你夫人,却不妨赌上一把。”

    遂迎视向鬼物男子的眸光,倒让李渊显得有些犹豫。

    对于收起金身神像倒不算什么,哪怕豁出自己这条本就死去的小命又如何?可他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妻子。

    一个能以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女子做为相要挟对象的人类,他的话真的可信吗?

    只怕就算收起了金身神像,也会被那青年出尔反尔惘害了自己妻子的性命。

    毕竟他前世为人,深知世间万物唯人最不可信,只因见过了太多这样的惨剧。

    “鬼老爷,你要是信我,我可以为商大哥的人品担保,到时若真有那万一就怪我识人不善,再赔你一条性命!”

    竹院突然的僵持沉静却被眼前少年出声打破。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少年,唯有少年自己一脸的信誓旦旦,从刚才商大哥与鬼老爷间的谈话总算听明白了什么。

    原来一切又因为一个老道!为什么这些活了几百岁的老人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真不知道他们那些岁数都活哪里去了?

    就在少年拍着胸脯作保的同时,整个竹院紧接着又响起了一声少女的尖叫。

    “唐结斐!”

    不知何时走近少年的溪曼瑶遂柳眉微蹙,好不容易忍住了在少年屁股踹上一脚的冲动,忙出言劝道。

    “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吗?这可是鸦儿姐姐!你凭什么瞎担保,嫌自己命很长吗?”

    同时,也从吃惊中回过神的鬼物男子也从一旁劝说道:“没错,唐小子,你还是和溪姑娘下山去吧,不要插手这里的事情。”

    可少年却将他们的话完全无视,目光直直落向正要挟寒鸦夫人的那名黑衣青年。

    “如何?若是我能说动鬼老爷收回金身神像放了那老人家,商大哥可说话算话?”

    “……唔。”

    原本神情紧绷的商无悔嘴角不禁苦笑连连。

    这又是何必呢?

    不过这倒是合了他的心意,于是向少年点了点头。

    “说话算话。”

    “好,就这么说定。”

    “……唐结斐。”

    溪曼瑶在少年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句,可还是没能劝说少年。

    一时间,不管是雷峰观李宏上人还是喜鸦山的鬼物男子,亦或商无悔都有些诧异。

    如此事关人命的严肃事情,就被眼前少年看似荒诞的给说定了?

    这一点对于李渊来说,少年是他最信任的人,而对于商无悔来说,也是取得鬼物男子信任不可或缺的调剂。

    所以顺利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有人不禁都摒住了呼吸,尤其看着男子果真收回了自己的金身神像,青年这才在心中长吁出了口气。

    而后在男子的注视下,他也屏息了口气将插入寒鸦夫人腹部的右手一点点抽回,只是整个过程却令美妇人极度痛苦。

    “啊!呀啊……”

    看着鲜血正从夫人体内止不住向外流淌,尤其那苍白竟无丝毫血色的消瘦面庞直让李渊不忍直视偏过了头。

    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包括商无悔都觉得事情结束后一定给那李大哥一个交代,唯独他们却漏掉了一人。

    为何原本应该下山照顾洞光真人的青年会来这里?青年既然在此那洞光真人呢?还是说商无悔之所以会上山,就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好你个商无悔,不愧是我雷峰观弟子,做的好,做得好哇!”

    在竹院外的某处角落,一位浑身浴血的老道面若癫狂的心中笑道。

    当看着那尊连自己师兄都曾不敌的金身神像终于收起,眼不由闪烁着一丝可怕的炙芒。

    洞光真人嘴角泛起一抹阴寒冷笑,手中再次多出一把不知名长剑,并早已注满灵气蓄势待发。

    青衫老道几乎将自己仅剩的所有灵力都灌输在了这一剑上。

    只听一声雷鸣轰响,剑光一闪而逝,李宏上人遂惊诧的扭过头,却与这柄长剑擦之而过。

    “什么?”

    鬼物男子只觉心神巨颤,忽地转过了身子!

    随即一股寒意袭遍他的全身,更是下意识伸手抓向了那柄快若奔雷,犹如电光飞驰的雷鸣长剑。

    下一秒,他的一只鬼手已瞬间被炸散成一片烟云,而长剑去势不减,却径直掠向了连挣扎力气都没有的寒鸦夫人。

    直奔他妻子腹部血窟的妖丹而去!

    “不!不要啊!!”

    李渊撕心裂肺的伸出另一只鬼手想抓取些什么,可是剑光一闪而逝,只能任由那雷鸣长剑从指缝里溜走。

    “师叔!!”

    看清楚形势的青年,也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位在他下山时便已不见踪影的洞光师叔,还有那柄飞驰而来的雷鸣长剑。

    商无悔遂铁青着脸色,竟是想也不想将寒鸦夫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电光在他眼前滑落,只觉肚中好似炸裂一样传来一阵剧痛。

    长剑从他身躯穿过直刺向身后的寒鸦夫人,并随之在寒鸦夫人腹中泛起了阵阵无情雷花。

    “哈哈哈哈!!”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快到两位天君修士都只能仓促做出反应。

    静谧的竹院此刻唯有洞光真人大仇得报的癫狂笑声。

    “天君鬼物又如何?金身神像又怎样?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死于自己的眼前?”

    一语过后,青衫老道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瘫坐在地。

    但他却仍不肯放过寒鸦夫人,嘴中碎语道:“不过区区一只寒鸦精,还如此叫嚣?活该你也有今日……”

    说完这最后一句,洞光真人这才像是认命一样,整个如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紧闭起了自己眼睛。

    这时若有人来给上他一击,想必定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

    “鸦儿!!”

    鬼物男子化作一阵鬼雾瞬间席卷至商无悔与自己妻子身前。

    他猩红着眼眶,冷冷看了眼与自己夫人紧贴在一起的那名青年,不是最后一刻看见此人以性命相护自己夫人,恐怕也已经是个死人。

    “对不起……”

    商无悔羞愧的低下了头,鬼物男子却连看也不看一眼,满眼都是对妻子的愧疚和自责。

    他看着妻子勉强睁开了眼睛,连忙轻柔的低喃了声,“鸦儿,疼吗?你不要动……”

    “夫君……”

    寒鸦夫人不过刚张了张小嘴,便有一根手指杵在她的唇间。

    “嘘。”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的女子此刻温婉动人,或者说她一向如此。

    只会在心中那个唯一她所爱的人面前,才会这般展现。

    可如今却顾不上了。

    “夫君,我好冷、好冷,和你相处的千年还是觉得太少太少了……”

    “鸦儿你别说话……”

    李渊见妻子这般似告别的话语遂难过的低下了头。

    可寒鸦夫人使尽了最后力气轻抚向了他的侧脸,随即轻摇了摇,“再不说,鸦儿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虽然现在很想将妻子拥入自己怀中,可惜那柄横穿两人的长剑还停留在妻子与那青年的腹中。

    令他不敢妄动,生怕拔出了剑身,妻子就更加危险,只好深情的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她。

    “夫君,若有来世我还当你的那只小寒鸦……”

    溪曼瑶与唐结斐二人遂神情沉重的走到了男子的身后。

    两人聆听着寒鸦夫人情意缠绵的伤感话语,一时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只是怕又破坏了这感人一幕却一直努力在一旁忍耐,尤其少年更觉揪心不已。

    自打出了水帘洞天,唐结斐还是第一次生出想要寻死的念头,这般想法以前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爹娘离世的那段日子。

    不知为何却在此时想起。

    年幼的他穿着吊唁的丧服,在老祖陪同下于父母灵台前坐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时候幸好有老祖在一旁帮他度过人生中这段最具煎熬的日子。

    可眼前一切,却只能由他自己独自承受没人可以帮助。

    有那么一瞬,少年觉得自己好像长大学会承担责任,懂得做人处事不要太过于轻浮毛躁。

    可成长的代价太大,却不是他现在所能承受住的……

    自始至终,溪曼瑶都将少年的神情看在眼中,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那家伙又夸下了海口,信誓旦旦作保却让鸦儿姐姐受此大难,如果鸦儿姐姐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个笨蛋八成是想赔上自己那条不值钱的小命吧?

    话虽如此,可少女却双手微颤竟真的有些着急了。

    在心中自责道,都怪她不好,没有阻止唐结斐那个家伙。

    如果真因为那个笨蛋一句没过大脑的话,就要赔上自己一条小命那该怎么办?

    明知道是那笨蛋咎由自取,可她做不到啊!

    做不到对他一视同仁,做不到对他放任不管……

    做不到装傻充愣得过且过,因为那个人是唐结斐呀!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唐结斐。

    死了就再也没有第二个的唐结斐啊……

    “呜……呜……”

    看着身旁兀自抽泣的人儿,少年一脸的酸楚心中却感到十分暖心。

    脸上不禁流露着一抹与之不符的淡然洒脱,向少女轻喃出声。

    “溪曼瑶,你哭什么啊?”

    “要你管!”

    少女遂揉了揉湿润的眼眶,神色略显幽怨的撇了撇嘴,“还不是提前为某人奔丧……”

    听到溪曼瑶这句话,唐结斐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的作出回应。

    “我说溪曼瑶……”

    少年突然打住,因为他竟意识到这话好像说的也没有什么毛病。

    想他唐结斐,人生就只剩下这短短的最后片刻了啊!不曾想,年纪轻轻才刚涉世不久,难道就要在此英年早逝了吗?

    “哎……”

    在心底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少年不禁抬头望向了山外远方。

    孙寻芳啊,你小子到底在哪啊?你人生中最大的对手就要嗝屁了,还不快来见他最后一面啊!

    心里竟还惦念着一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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