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半道杀来一老僧
周围的空气陷入短暂沉静,没有熟悉的话语反击亦没有稀松平常的那些拌嘴吵闹,少年的沉默顿使溪曼瑶心慌了。
她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少年自然猜出了她的打算,不发一言的选择了将沉默进行到底。
少女一狠心,牙一咬就使出她那招牌的拧人神通往唐结斐腰肢轻轻一拧,少年眉头直皱竟硬气的没吱一声,默默的全部承受好似表露他的某种决心一样。
“唐结斐!”
一滴清泪顺着少女青涩的面庞从眼眶滑落,溪曼瑶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的无助。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身边有个暖心的人出现。
轻抚着她的发梢出声安慰自己,别怕有我呐,然后帮她骂醒那个笨蛋不要做什么傻事,平时那么厚的脸皮都去哪了?关键时刻认个怂装个傻有那么难吗?
这一刻她想到的不是师尊、不是师祖,而是一位青衫飘飘的长发少年。
溪曼瑶不禁在心里想着,若是这一刻孙寻方在这该多好啊!若是他的话定能解决眼下的难题吧……
可是,孙寻方你人在哪呢?
少女打湿的眼眶双眸遥望向远方,远处林间的幽幽斑点她都那么渴望。
渴望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回应把那个人带来她的身旁。
不曾想二人最后心中牵绊的竟都是同一位少年。
此刻的少年远在百里之外甚至没和孙乾、刘彩儿在一起。
他一个人跑到了车队的大后方,融入一群普通百姓当中,并且正与一哭着鼻子有些想家的小女童在路上玩耍。
“李二妮,你又猜错了呢,怎么样,服不服?”
“不服!”
小女童刚哭过鼻子的秀脸向他仰了仰头。
“明明你就只有两只手,东西不在左手就该在右手,怎么会两只手都没有!你耍赖!!”
名叫李二妮的女孩将小手插在自己的小蛮腰上,只看的一旁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相比于之前的又哭又闹,这位年轻的父亲还是向少年投去了一抹感激目光。
遂神色友善的向孙寻芳搭话道:“小兄弟,我观你衣着气度皆不同凡响不似寻常百姓人家,怎么有闲情跑到了这车队的后方?是想感受这芸芸众生百态?”
一席青衫的少年摇了摇头,随即轻笑出声,“众生百态无非人之常情,小子我只不过相比于金殿黄粱更喜欢世俗中的一些烟火气息而已。”
“不懂。”
汉子摇了摇头一脸赤诚的看向他。
“以我理解应该就是看别人碗里的会更香的意思吧?”
孙寻芳听后却愣神笑了笑。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
两人又将话题扯到天南地北一阵畅谈,时而顾及一下身边小女童的心情说上几句,让眼前汉子不得不佩服少年的才情与心思细腻。
相比于父女俩这一路走来的相互陪伴却不知热闹了多少,引来一旁路人纷纷加入,夜至深沉却再无人有一丝睡意。
只是小女童的父亲偶尔会有意无意,看向前方不远的山头。
如今那里金光消逝,在黑夜下望去不过是一块看不清轮廓的巨大黑影。
偶有察觉的少年便颇为好奇,难不成眼前这名他看不透的男子竟还是一位世外高人不成?
对于自己生出这番想法,孙寻芳好笑的摇了摇头。
随即两人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闲聊起来,大多都是汉子一问少年作一答旁人在一旁拍手道喝,时间飞快流逝。
喜鸦山上,鬼物男子冷峻着一张飘渺空洞的鬼脸目光锁定向了早已认命的洞光真人。
背后金身神像随心意显现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已是数丈开外,如此反复直到一名白胡子老道阻挡在神像前才不悦停下。
李宏上人面对鬼物男子毫不遮掩的杀机,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阁下修为通天当的我称为一声道友,我李宏以性命担保,愿倾尽雷峰观所有资源来医治道友夫人,趁着她还有一口气息难道道友不想救活自己夫人吗?”
老人看着身前停驻的威严佛像满眼的忌惮神色,直到看出男子内心挣扎的迹象缓和不少,于是认为自己的师弟仍还有一线生机!
可还不等他彻底松懈下来,不远处性命垂危的寒鸦夫人却强提了一口气,朝鬼物男子呼喊道。
“夫君,被这帮小人救治我宁愿一死,杀了那阴险老道!为我报仇……”
“鸦儿?”
三丈神像挡在鬼物男子与老人身前,李渊却当着李宏上人的面转过了身子。
“你会死的鸦儿……难道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吗?”
寒鸦夫人一时竟无言以对,眼中秋波流转作凄凉一笑。
“夫君,你知道的,我已大限将至又能留在你身边陪伴多久呢,鸦儿正是自知这一点,才费尽心机想要寻找喜鸦山的后人,就是为了我不在的时候夫君一个人在这山上也能有些牵绊……”
“鸦儿……”李渊兀自哀鸣了一声。
没错,他的鸦儿若是百年之内再不破境增加寿元,就要耗尽掉最后的生命力了。
以妖族大限,三千年的寿元已是她们的极限,他又怎会不知?
可是……
鬼物男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睑,再睁眼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就是满足夫人最后的愿望。
待他斩了那洞光真人,便将她拥在怀里陪夫人走完这世上最后一遭!
没了你在的世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小傻瓜……
“呀喝!!”
似已做好最坏打算的鬼物男子,催动起金身神像便朝挡在身前的白胡子老道欺身压去!
“……”
突如其来的铺天杀意让李宏上人心知不妙。
看着杀掠而来的那尊金身神像,老道人遂唤出了自己的法天象地,是一尊还未成型的丈许大小的落雷峰。
并不是雷峰观的雷峰正法,而是以雷霄山落雷峰一角为原型所打造的一尊落雷峰法相。
自知这半吊子法相抵挡不住鬼物男子那尊金身神像,李宏上人再次掐了个熟悉法决,正是那雷峰正法。
两尊落雷峰相互重合,竟短暂地完善了他的法天象地,并逐渐凝实。最终携带万钧雷霆向那尊黑白双面的神像正面砸去!
“砰!!”
只听一声闷响,獠牙初显的古怪神像,黑面一方居然咧嘴露出了一抹传神的狞笑。
一双符文流转的黑色大手持罗汉降龙之姿一掌拍出,不过一掌便将那与落雷峰重叠的法天象地拍成稀碎。
“……呃。”
而老道人也心神受损,皱巴巴的脸上已再无半点血色。
“轰!”
黑面鬼像一掌拍出去势不减整个撞向受了重伤的李宏上人,同时另一掌已伸在半空。
正当挥落之际,远在一里开外的天际突然响起了一道悠扬佛号,转瞬彻响在喜鸦山头传来一老僧的话语。
“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一道丈许大小的金色卍字从天际向下滑落来到喜鸦山上,伴随一只金色巨手一同落下镇压向鬼物男子的金身神像。
那好似佛门中人的神秘来客却令李渊意想不到。
这一时的疏忽,让他只好仓促驱使神像对着天空巨手拍出了一掌。
那古怪神像不愧是经过佛门舍利加持过的另类存在,直接一掌就拍碎了那虚空落下的金色巨手。
“砰!!”
霎时,金光震动整座喜鸦山,无匹气浪掀翻了方圆一里的山林树木,山顶竹院更是早已破败不堪,皆是受两掌相击的气浪影响归于尘埃。
从荒庙赶来的老僧立在半空皱了皱眉,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金身神像。
话说,一只鬼物能凝炼出他们佛家的金身神像?真是太不可思议。
老僧对此并未多想,或者说,由于刚才一击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所以趁着鬼物男子气息一滞的瞬间,他又连忙召回那枚金色卍字没入到了黑面鬼像的额间。
顿时,鬼像额头冒起一阵青烟面露挣扎色,没多久那枚丈许大小的卍字便彻底没入到鬼像额头,并随之消失不见。
“不愧是佛光寺的手段。”
单手抚在心口,好不容易喘口气息的李宏上人竟吃惊发现,那尊鬼像的嘴中獠牙和猩红双目,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褪去。
不过眨眼功夫,黑面鬼像就恢复成了一副面相平和的黑色人脸模样。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当黑色鬼像仿佛鬼气耗尽终于闭上了眼眸后,原本双眸紧闭的那尊白色佛像却突然自主睁开了金色的眼帘。
随即鬼物男子心下大惊,自己居然在此刻与那金身神像失去了联系?
那可是他耗费千年凝炼出的本命之物,也算是自身身体的一部分,怎么会突然失去了联系?
就在李渊还震惊自己莫名失去了那尊金身神像而停下了手头的攻势,老僧已脚步轻盈地掠至喜鸦山竹院。
他双手作合十状向两方缓缓开口道:“诸位,佛法无边切勿再添杀孽,阿弥陀佛。”
“夫君!”
寒鸦夫人几乎同时开口,看着突然合上眼帘的夫君,不同于那佛光寺老僧与一旁停下看戏的老道人。
唯有她像发现了什么,总觉得夫君此刻似有不对。
可还没等多看两眼,就将目光焦虑地落向了那好似从天而降的老僧面前,耳中传来那僧人对夫君的话语声。
“这位施主倒与我佛有缘,只是杀心太重实乃与我佛背道而驰。”
最后没了金身神像作为依仗的男子,就连飘渺的鬼躯仿佛都黯淡了许多。
原本好似求死一样突然闭上双眼的李渊,在老僧来时又睁开了眼睑,随后就看到老僧唇齿开合又继续说道。
“阿弥陀佛,老僧或许能帮助夫人一二,不知施主能否收回你那金身神像?”
此言一出,原本就因老僧到来而与神像失去联系的鬼物男子,好似又被人往伤口撒了一把盐。
也不知这老僧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装糊涂?
望着那谦和笑脸,鬼物男子也像是在看绵里藏针无二。只怕他一放下戒心,就被面前这含笑僧人突下杀手。
到时他们夫妇二人就真的只能在黄泉见面了。
“……”
老僧人见鬼物男子没有作答,双眼闪过一抹疑虑只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只好再次出声劝阻道:“施主,切不可再犹豫,你那夫人一个时辰内若是还得不到救治,怕是神仙来了也无计可施。”
李渊无人觉察悄悄攥紧的手心听到老僧的话后突然松动,随即一咬牙的喊道。
“救!”
这字一但说出,却在不管有无任何阴谋诡计,一切皆听天由命。
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么死去。
如今失去了金身神像,准确说是失去了已与金身神像相融合的那颗佛家舍利。
李渊深知自己的现状恐怕有些糟糕,甚至随时都有可能形消神散。
若不是仗着那身天君修为,在神像不属于他的那一刻起,怕是已经要灰飞烟灭了。
“阿弥陀佛。”
老僧见鬼物男子终于应下遂舒缓了一口气。
虽然疑惑男子为何迟迟没有收掉那尊金身神像,可秉着救人为本的菩萨心肠,他还是决定先救治那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寒鸦精再说,便朝寒鸦夫人走去。
“……”
而一旁的李渊似也不断在内心天人交战。
不管他的金身神像失去联系是否与这老僧有关,就冲着那颗佛家舍利帮他续了数千年的命,他便再信这佛门老僧一回。
“鸦儿,听话,就让这位高僧帮你看看吧。”同时向自己妻子担忧望去。
“……夫君……”
寒鸦夫人望着不断朝她走来的老僧,却突然心生起一种强烈感觉。
要是她接受了那老僧的救治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因为她预感自己夫君很可能就会这么离开自己。
“不,我不要!!”
“鸦儿,听话!”
美妇人的感觉不说灵验却也十分接近,可以说在与金身神像失去联系的那一刻,李渊就自知命不久矣。
他唯一的牵挂便是自己的妻子,想要看到她能够继续活下去。
鬼物男子佯装生气的皱了皱眉,可随着那颗佛家舍利离体太久,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更加虚无缥缈。
令得老僧终于有所察觉,忍不住问道:“施主,你这是……?”
李渊遂惨白着一张鬼脸仿若无事的摇了摇头,向老僧答道:“大师只管救助鸦儿,她若不依就交我处理。”
老僧听后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奇怪,他却并没有往那尊好似丢了魂一样的金身神像上去想,而是继续朝寒鸦夫人行去。
看着老僧离自己越来越近,尤其寒鸦夫人注意到自己夫君越来越透明的躯体,心中似已有了决断。
遂朝那老僧泛起了一抹冷笑,“……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