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偷亲我
树林葱郁，山石纷杂，阳光透过缝隙投在洁白的雪面，留下斑驳阴影。
林漪睁开双眼，强烈的光线直射入眸，不适地伸手挡了挡。
衣裙早已打湿，极端的寒冷刺激得她回归清醒。
猛地起身，提起一旁的软剑缠在腰上，忽略脚腕的疼痛，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中，急切寻找顾黎的身影。
幸好他正躺在不远处。
惨白的脸色，连嘴唇都浅淡到近乎透明，身侧却有着一大片血水。
悬崖下面是一条很长的溪流，记得他们掉下来时刚好跌了进去……
她费了可大的劲儿才带着他游出来。
结果刚脱离危险就精疲力竭昏过去了。
跪坐于地，颤抖地曲起食指试探鼻息，察觉微弱的气息才放下心来，却不知道该触碰哪里。
深吸一口气，将夺眶而出的泪逼回去，她咬牙托起他的身体，小心避开背上那道又深又长的刀伤，步履蹒跚，艰难寻找躲避的地方。
这里她从来没有来过，甚至听都不曾听过，唯有带着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祈求前方能有庇护的地方。
崖底并不像她想的那样荒芜，虽然杳无人烟，但有许多绿植，偶尔还能跑过一两只动物。
这证明，是有维持生存的物资的。
算不算天无绝人之路？
身为富家小姐，虽说习过武，并非传统的深闺之人，然而荒野求生是第一次，她不知道怎么办。
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运气很好，在夜幕降临前找到了山洞。
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了主人。
一步步走进山洞，她浑身警惕，观察四周，直至踏进里面，未曾发现有野兽存在，方放心，轻柔地将他放下。
他的伤若再不处理，迟早会恶化，可是她没有带金疮药。
毕竟普通人谁会随身带药。
隆冬严寒，草药衰败，只能草草处理。
小心翼翼褪去他上身的衣衫，伤口因为久未处理又经水，已经泡得发白。
脊背的伤口裸露出来，一同进入眼帘的还有一道道或结痂、或愈合的疤痕，看深度、长度，许多曾经危及性命。
她当初与他成亲只奉圣旨，没有丝毫感情，在得知这人是主动求旨时甚至十分厌恶，成亲十数年，从来横眉冷对，不曾稍有体贴谅解；再加上他迎娶她没几日就自请前往北疆，虽说时有书信往来，亦有礼物馈赠，却但凡同床共枕便是分界而眠，徒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实。
倒是不曾见过他的身子。
她知道他征战沙场，必定常有受伤，也知道他不过十年就狠狠打击了羌族的锐气，夺回诸多城池。
这时，一向认为他是草包的她才对他刮目相看。
她钦佩保家卫国的人。
或许是在逐年递增的敬仰与经年累月的书信交流之间动了真感情，她敞开心扉，试图接纳。
这时，他却一反常态，对她不理不睬，乃至躲藏。
日久生情比一见钟情靠谱得多，柴米油盐比甜言蜜语可信得多。
她不会放弃。
――况且，眼前的人能够为了她去死，怎么可能厌倦她呢？
撕下裙摆布料，她细心为他包扎伤口。
他的身体冰冷得可怕。
况且待会儿更深露重，若无火堆，仅凭他们二人铁定隔日清晨就会双双染上风寒。
她必须去找些薪材过来。
“夫君……”林漪虚倚在他身上，低声细语，“你醒醒好不好……”
回应她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她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艳阳高照，很好的天气，生活在这里的动物差不多都趁机觅食去了。
林漪没有走多远。
雨过必晴，雪后定霁，昨夜的雪其实没有持续多久，只是很大，覆盖在树头地面便显得格外厚。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感谢太阳。
温暖的阳光照射，驱散满身冰寒，感激飘雪停下的这一秒，更感激阳光出现的这一瞬，若是二者缺一，或许他二人早已共赴黄泉去了。
如愿寻到了柴火，并顺路打回几只野兔，林漪在靠近顾黎的地方点起火堆，脱下他的衣衫放在搭好的架子上烘干，她紧紧抱住他，用体温捂热他的身体。
反正夫妻之间同床共枕，她什么都看见过，不带怕的。
――虽然是刚才看到的。
估摸着衣服差不多烘干了便重新为他穿上，继而去烤野兔。
山洞静谧，顾黎昏迷不醒，“唯一的活物”林漪思考起了逃脱困境的方法。
山崖很大，估摸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再加上带着伤员……还是等陆霄来救好一些。
希望他们的速度快一点，要不然顾黎怕是等不了。
今夜天色已晚，她明日再去找找出路。
轻轻摇动顾黎，林漪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轻唤：“夫君，快醒醒。”
未曾得到回应。
长长叹息，她苦恼地咬了一口兔肉。
野外什么调料都没有，烤熟的兔子不过勉强裹腹罢了，其实不好吃。
啃完半只野兔，林漪拍拍手，第二次离开。
夜幕早已降临，外面很黑，幸亏有暗淡的月光指引，不至于迷路。
记得刚才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竹林，可以砍一根用来装水。
――所以她当时为什么那么傻不顺便弄一根回去？结果还要在大晚上的再出来一次。
差点被自己蠢哭的林漪默默砍下竹子，挑选出几节，赶紧装满水回到山洞。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
溪水冰冷刺骨，林漪小抿一口，浑身发颤，顿时认为没有直接喂给他是正确的选择，在嘴中含热了才渡进去。
贴着他的唇，感受炽热的温度，他鸦羽一般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层阴翳，鼻尖挨近他的脸颊，她一时竟有些意乱情迷。
成婚十多年，她从未仔细看过他，今日才发现他长得如此好看。
只是格外苍白。
不禁再次贴上他的唇，许久才分开，见他不带血色的唇瓣略有红润，满意点头。
――结果就见对方睁开了眼睛。
“漪漪…你偷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