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古寺老僧点凡心，江湖又现白云门
二
卢绍庭在林中追魈狂奔。风大树杂，铃声混淆不清 ，忽远忽近。卢绍庭的轻功也属一流，但远不如何家的御风轻功那般上乘，他只恨没跟何叔叔学来，在此时定能派上用场。
又追了一阵，路过一条溪水，铃声不见了。卢绍庭选了一棵高树攀爬上去四下探望，大风吹散云雾，夜里月明如昼，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突崖上，似乎有山魈的影子闪过。
纵身下树，再度运起轻功追赶过去。 到了近前，地上果然出现了些山魈的粪便，里面还夹杂着其它什么动物的毛发。再靠过去，山风带出一股骚臭，只看在这山崖上有个山洞，就是那黑山魈的巢穴。
卢绍庭知道山魈数多，这么贸然冲进洞去，里面漆黑一片，万一再道路盘杂，怕是麻烦，干脆再等会看看情况变化。
正这时忽听头上几声怪叫，猛的抬头，只见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两只黑山魈，向卢绍庭猛扑过来。卢绍庭心想 “两只大猴子我还能怕了你们不成”，伸手要把它们两个抓住，没想到山魈动作极快，脚蹬山石一跃闪过，亮出利爪就抓向卢绍庭咽喉。
他心里一惊，这直接抓锁猎物咽喉，想必是黑山魈惯用捕猎的招式，赶快用拳去格。一拳打在山魈手臂上，那山魈借力反转，一侧打完，爪子又从另一侧袭来。而另一只干脆一跃到了卢绍庭身后，要抓他的后心。
卢绍庭才发现不可大意，用出家传拳法跟两只人型大猴好打了一阵。要说全力相搏，山魈必然不是卢绍庭的对手，但这两只山兽，每每出手都是下身蓄力弹扑，手上抓切磕砸，要么不出手，只要找到机会就直奔要害，而一招过后马上就能连上三四招，直到卢绍庭拉开距离，两只山魈便再去找寻机会蓄力发动。
这种打斗方法，卢绍庭习武临阵多年却从未见过。他觉得这法子既讨巧又实用，略加融合绝对是一套高明的技击术，索性引着两只野兽把善用的技巧都用出来。 他边打边学，越学越像，半个时辰后远远看去就像是三只黑山魈在月光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打起了群架。而其中一只，是个新当的猴子，倒也利落，只是蹬树的时候总是不如另外两只协调，终于一脚踩空，树后一侧斜坡，这只新猴子叽里咕噜的滚了下去，一直滚到小溪旁边。另外两只得意洋洋的跳回洞里去了。 而小溪边这只正是卢绍庭。
卢绍庭起身用溪水洗了把脸，溪水冰冷提了精神，又爬回坡上看着断崖上的山魈洞。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洞内传出了铃铛声，他认得正是被他拴在了山魈身上的马铃。只见一众黑影，从洞中跑出 ，不多时就不知去向了。 原来黑山魈昼伏夜出，专在夜间捕食。 虽不知洞内是否还有几只剩余，但再等下去到了天明，它们尽皆归巢，就会更加麻烦。卢绍庭赶快起身，去往洞穴。
才到洞口就闻到一股骚臭，卢绍庭抓起几个石子，先拿一颗朝洞里用力丢去，撞击到的地方回声不深，一连又丢了几颗，除了石子撞击岩壁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看来那些山林野兽果然都离开了。 潜身进洞，四下昏暗，边摸边走。摸到踩到有的软、有的硬、有的湿、有的干，一路到了洞穴深处，脚下踢到，已不像山林里的东西，伸手去摸，都是杂物，想来是山魈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
一番寻找，眼睛逐渐适应了洞中黑暗，只见杂物堆中一抹幽暗寒光，卢绍庭认出这正是虎王宝刀褪了刀鞘显出的光芒。 过去拾起，在左右找不到刀鞘，就在这刀身下面却摸到了一条绢布，质地柔软紧实。卢绍庭干脆用绢布缠住刀身，往腰间一系，趁黑山魈回来之前，快步离开了洞穴。
凭借记忆和印象中的景物形色，寻原路往回走，不觉天边已经微亮。 这一夜费了不少力气，卢绍庭靠在一棵树边稍作休息。摘下好不容易寻回的虎王宝刀，解开缠在上面的淡蓝绢布，却发现绢布上似乎有字。
扯开仔细一看，绢上刺绣几个大字“白云门” 。逐层展开，字里行间分明是一番运气用气的法门。沿文字顺序往前捋到头，只见写着《凌云诀》， 往后几行小字 写明这绢布内所记的是白云门功法总诀，记录了排云掌，白云剑和内功凌云诀。
卢绍庭略过掌法剑法，专看了几眼内功篇章，不禁拍腿叫绝。寻常内功起于丹田，运至拳掌发力，先聚，再集而后发，一蹴而就。而这凌云诀，却不止起于丹田，而是运气于筋骨百脉，循环翻涌，源源不绝。
卢绍庭试着按照绢布所写运气发力 ，当真气流转到掌面，却没能打出，可这一下收回只觉得脉门肿胀，似要崩裂。
还好他把卢家本门内功早已修炼纯熟，卢家内力至刚至阳，几大脉门早已冲开，赶快定气凝神，把真气压回丹田，一番运力总算涉险过关，却也惊出了卢绍庭一身冷汗。若非自己武艺精熟，恐怕这一下非要经脉尽断走火入魔不可。 定下心神，又一想，前面既然还有一套排云掌法，何不用它本门掌法配合本门心法试试。
翻到掌法篇章，按其中所述要点练了几趟。卢绍庭自幼练武，在武学上本就天资聪颖，不多时已有了基本模样，再运起凌云诀，这次内力运转百脉，再到掌峰，顺势打出排云掌中一招“风云叠嶂” 果然一股内力随掌风喷涌而出。只是对于这门新内功修行来的仓促，不够熟练，运用不稳依旧断断续续。
卢绍庭心想：“这门功法，若要运用熟练，再配合我本家纯阳内力，必可以让内劲绵延不绝。” 而经过这一番运劲收劲，自己也顿感精力充沛。此时天已大亮，起身把这绢布卷起放回怀中，继续按原路往回赶。
又走了一阵，碰到了一队人手，原来是蒋鹏飞江由儿他们看卢绍庭追山兽进了山林一夜未归，便派人分头寻找，又怕走散不敢走远，终于在这里遇上，便一同回去寺院。而在寺院门口的马背上，果然找到了虎王刀的刀鞘，原来当时马背上刀绑得紧，黑山魈一爪过来就只抽走了刀身。
回到寺中，大家整备妥当。卢绍庭谢过了本念法师，带着人马，继续向黄酥岭以西进发。
三
卢绍庭与江由儿带马队十余人在前先行。途中歇息时还把绢布拿给了江由儿翻看，江由儿试着修炼《凌云诀》中的内功，而内力却在还未通达筋骨百脉时已然用尽，无法循环往替。 便只学了学里面的拳脚功夫。
又走了两日，前面出现一片洼地，从洼地中传出泥草芳香。沿着洼地走下去，直通山坳，里面树木竟然才泛起黄叶，地上百草未枯，山花未谢，空中偶有飞鸟掠过，远不像山坳外那般雪寒荒凉。 卢绍庭停下马队，打算在这里等等蒋鹏飞，休整下人马，也要重新合记下物资和路程情况，为接下来做个打算。
才刚刚下了马背，忽听到一声哨响，从一侧山坡暗处晃出几个人影，皆黑布遮口，扎着头巾。 带头一人喝到 ：“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江由儿抬头看看这几位蒙面大汉，回头瞧向卢绍庭。
江由儿：“少爷，咱好像遇上打劫的了。”
卢绍庭小声与江由儿耳边说道：“说不定…是给咱送饭的。”
卢绍庭冲着几位大汉喊话：“ 敢问几位壮士，是何名号呀？”
蒙面大汉：“我们是百草谷三百好汉！” 说着又是一声哨响，果然从山坡树后，杂草丛中站起来了几十号人，有的持刀拿棒，也有不少空着手的。
蒙面大汉：“让你们明白明白，我是这里的赵老大，这边是钱老二、孙老三。”
旁边两人随着介绍还向卢绍庭拱手施礼。卢绍庭也抱拳还礼：“哦哦，老大老二老三好。”
赵老大：“再往那边，李老四、周老五、郑老六、王老七、老八老九啥的我就不一一介绍了，人太多。 今日你们把马匹钱财全都放下！我便放你们过去！ 不然，我们冲下山，把你们一起杀啦！”
卢绍庭：“哦…这么多人… 那你们下来把马都牵走吧。”
赵老大一听，这人竟然这么好说话，大手一挥，几十个山贼一起聚拢过来， 赵老大走到卢绍庭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赵老大：“ 小白毛儿，算你识相，不然……哼哼， ” 下令左右：“兄弟们！把马都牵走啦！ ” 又看向卢绍庭：“ 去，叫你的人，把钱也都拿出来。”
卢绍庭：“马你们能牵就牵走，这钱…我们身上是真没有。”
赵老大把刀一横在头上耍了个刀花，这几下子在卢绍庭和江由儿眼里看的清清楚楚，一看就是不会。
赵老大：“你这么多人！这么多马！ 咋会没钱？”
卢绍庭：“哦，不瞒赵老大，我们的钱之前拿一些给了和尚，后来又被猴子抢走了一些，没剩下几个散碎铜子儿了。”
旁边钱老二一听：“大哥，他耍你，大哥。”
赵老大：“ 哇呀呀！ 什么和尚猴子的！你遇到去西天取经的队伍了吗！？ ”
说话间其他几个山贼正在一旁牵马，这马却怎么拉也不走。
老三老四老五：“ 老大老大！ 这马不走呀！”
只见卢绍庭上下嘴唇一碰， “啪嗒啪嗒”两声，又用手在大腿边一拍， 这些马匹竟然一起扬蹄乱跳，把那几位拉马的山贼全都撞翻在地。
孙老三：“老大！ 这人能跟马说话！”
赵老大：“你个小白毛！快让马乖乖跟我走！不然我可砍你了哈！” 说着把刀举到头顶。
卢绍庭一想，刚好试试新学的凌云诀。一运气内力通过百脉关口直达掌心，一招白云出袖，掌风冲出，竟在尺外就击飞了赵老大手中钢刀。
赵老大一愣，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干脆抬腿向卢绍庭就是一脚，卢绍庭提起脚面顺势往赵老大脚踝一磕，赵老大只觉得从脚底一直麻到大腿根儿，下身一软咕咚跪在了地上。
其他山贼一看，这是什么情况？赵老大大喊：“还看什么！动手呀！” 几十个山贼一窝蜂一起冲向卢绍庭这十余位亲随，结果没出三五招，全被制服倒在地上，赵老大更是连续站起来三四次，又都挨上一脚腿麻跪地，这会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老大：“哎呦呦…哎呦呦…… 这腿，这腿这麻…… 你们什么人呀？这么大本事。”
江由儿：“ 哈哈，你们可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打劫他？ 他就是号称北地武功天下第一！ 让敌人闻风丧胆的………”
卢绍庭伸手把江由儿止住，
卢绍庭：“ 的一个马贩子，我叫凌云，旁边这位是江老二。”
江由儿一听 ：“ 哦、对对，在下江老二。”
正这时，远处蒋鹏飞带着后队也来到了山坳间。卢绍庭往那边指了指：“那个是蒋老三，后面老四老五老六…… 我就不说了，人太多。”
赵老大一看来了那么多人，心里汗然：“啊？你这能是马贩子！？ 这么多人，这么大本事的马贩子！？”
凌云（卢绍庭）： “是呀，你看那些用脚跑的，它们的马都被山贼劫了。”
赵老大：“你们这一个个都会妖法，谁能劫的了呀！”
凌云：“我这刚才不也差一点就被劫了么？”
赵老大一脸的羞臊：“ 凌老大，可别拿我说笑了…”
凌云：“ 可别叫我老大，我是……白云门的门主。”
赵老大：“哦哦，凌门主 。”
凌云：“你还跪着干什么？”
赵老大摸了摸自己的腿：“我这腿麻，站不起来了…”
凌云弯下腰去，扶赵老大平坐在地上，用手掐住他膝盖两侧，按压揉挤了几下：“ 好了，你再试试。”
赵老大手撑地往起一站，果然腿脚舒缓了不少。
赵老大：“凌门主，你这本事真是神了！”
说话间蒋鹏飞带人由远及近，看这边站着的站着，跪着的跪着，卢绍庭又蹲在地上给一个大汉捏腿，一头的雾水。 一路来到卢绍庭身边
蒋鹏飞：“ 将……？”
卢绍庭：“ 我凌云执掌白云门，几十号人，平日里以教拳走马为营生，这些都是我的兄弟，这位就是我的军师…不对不对，帐房… 蒋三爷。三爷，这位是山贼头子赵老大。”
赵老大：“三爷好，三爷好…”
蒋鹏飞下马拱手还礼：“头子好。”
蒋鹏飞：“凌…凌云门主，您们这是？”
凌云：“赵老大，让你兄弟们都站起来吧，这是干什么呢。”
赵老大：“都给我站起来！”
众人起身后，刚刚那个山贼钱老二，挪到赵老大身边，压低声音：“ 老大……既然他们这么大本事……说不定…延国那个圣手………”
卢绍庭耳灵，听到耳语中似乎有延国字样，瞬间警觉。
凌云：“怎么？ 你们跟延国有什么关系？什么事不能明言？”
赵老大：“唉…… 倒不是不能明言，要先问凌云门主，你是哪国人？ 是延国？ 瑞国？ 还是西疆来的？”
江由儿：“这还看不出吗？ 我们自然是瑞国人。”
卢绍庭点了点头。
赵老大：“ 唉， 这便好了，我们跟那延国……延国是我们的仇人呀！ ”
凌云：“哦？”
赵老大：“ 我们本都是这附近村落乡民， 延国瑞国大战，延国军队劫掠村庄，后来又来了一帮瑞国的，我们想着总算看到了瑞国北地军，都说卢绍庭将军英勇无敌，又保境护民，本以为得了安稳，当时这支军队有个将军领着，好像叫张成。”
钱老二：“对对、是叫张成。”
卢绍庭心想，这张成我知道，当时要骗我进营，被我杀了。是左横的人。
赵老大：“他们带人进来连烧带抢，说是要坚壁清野，免得延国得了粮食。 我们琢磨这也不对呀，延国部队不是被卢将军打退了么，这坚壁清野是防延国，还是饿我们自己呀？ 后来又来了几伙延国的散兵部队，搞的我们只好出来逃难，嶂拓城官道又封路不让进。 逃进这山谷之中，倒是意外遇到了这么个叫 “百草谷”的地方。 里面不但有些房子，竟然还有食物薄田。可这马上要入冬了，这么多人总不能坐吃山空…… 才出来，装成路匪劫道，想混点钱粮、吃食………”
凌云：“你们刚才说到什么有关延国的事？”
赵老大：“凌云门主若要信得过我们，不如随我们回谷… … 到了谷中与门主详细说来你看可好？”
卢绍庭看看江由儿和蒋鹏飞，彼此使了个眼色。
凌云：“好，赵老大你带路，我们随你一起去百草谷，再做计议。”
赵老大：“这太好了，请～”
赵老大说完带人引路，混着卢绍庭一起共百余人 前往了百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