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上）古寺老僧点凡心，江湖又现白云门
一
“ 那是一条翻涌的河，好男儿才能将它渡过
那是一片无垠的荒漠，把我这身铠甲打磨
如钩皓月，也借我这身锐气
才铺遍天地广阔
烈日红炎，也不过 沸腾如我
我将踏上那长长的路
取走属于我的蹉跎
我要拿起那长长的戈
护卫我的家国
千里江山 响彻我的战歌
春风冬雨 与我一同来喝（hè）
腰间常悬三尺剑
撕缰战马碾车辙
百战男儿今犹在
满腔热血照山河”
这是一首将士的战歌。 自从北地军出征以来，每每在军中响起，慷慨激昂。
而这歌声现在低呜在这一片初雪扫过的山谷中，却显出另一番凄凉、仇怨……
卢绍庭一行随从不足百人，脱掉盔甲，轻装步行。
沿着黄酥岭向西，要翻越一片木林群山。 这个时节 山中倒是还有些浆果，野兽。但要不了多少日子，再有大雪下来，素裹封山，生存都会遇到问题。
一路上卢绍庭少言少语，蒋鹏飞凭借着自己在地理图本中看过的印象，带队行进，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过了下午，山中忽起大风，也不知是天上又下雪来，还是风吹下了树枝枯叶上的覆雪，卷进衣领里，格外寒凉。 众人加快脚步，要在天黑前找到一个避风寒的去处。
又走了一阵，风忽然转小了，但空中暗云层叠，动的极快，看来夜间还会再起大风。 随着雪雾淡去，过了片桦木林，眼前展出一块开阔地，在这黑白点缀的山林中，竟然有了抹亮黄，眼前分明出现了一庄小寺院。卢绍庭催促队伍前往寺门。
寺庙大门敞开，前院摆设朴素极简，院中一棵歪脖老树，扭曲盘根，树下一个老僧正眯缝着眼睛抬头看着古树。 卢绍庭止住队伍，自己下马走到寺门前，轻拍木门，那老僧似乎没有听到，还在凝神看树。卢绍庭又拍了拍寺门 ：“ 这位大师，叨扰了、叨扰了。”
老僧未转头，而是向卢绍庭摆了摆手叫他过去。 卢绍庭左右看看，前院里并无他人，院子角落一间小房，房顶炊烟袅袅，应该是在造饭。 卢绍庭跨步走到法师身边：“大师，叨扰了 。”
老僧伸手指树，卢绍庭沿着老僧的目光和手指方向看去。
老僧：“这位施主，您看这老树，他长虫生洞了，如何治呢？”
卢绍庭想了想：“在下实在不懂医树看草… 但要是有虫，就该除虫吧。”
老僧：“之前，有只啄木鸟飞来，要把虫子吃掉，却留下了这树上便体空洞，不知这老树还能不能挨得住了。”
卢绍庭：“ 在下愚钝，请大师明示。” 说着双手合十，向大师鞠了一躬。
老僧回身，合十还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来鄙寺有何贵干？”
卢绍庭：“ 大师，我们是路过这里的……”
说到这里卢绍庭回头看了下院外自己带的人马……
卢绍庭：“是路过这里贩马的马队，想在贵宝地借方寸地方，躲夜风寒。敢问大师法号？”
老僧：“老僧法号本念，是这寺内住持。施主，你这马队有多少人呀？”
卢绍庭：“ 哦，本念大师，我这七十余人，马二十匹。”
本念：“ 既开方便之门，自然可让施主进来，只是这里只有贫僧与几个小沙弥，餐食略有些素面而已，寺内又小，怕是容不下这么多的人马呀。”
卢绍庭：“大师， 餐食我们随身携带些干粮，还在林中猎了野味。马就在寺外，我叫人轮流看守，不必进寺，只要有片瓦屋墙，给兄弟们遮遮风雪就好。”
本念：“好，但这酒肉…可不能带入寺中。”
卢绍庭：“ 哦 ，自然不带，都留在寺外。”
大师：“好，我叫他们打扫几处，给施主安身。”
卢绍庭：“多谢大师。”
本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自便。”
卢绍庭出了寺门，跟随从嘱咐一番，马匹物资留在寺外，大家轮流看管，一些随从把马背上挂着的山鸡野兔拿到远离寺院些的地方生火熏熟，以方便以后携带食用， 再取出干粮到寺内跟住持讨了些热米汤和着下肚。卢绍庭也进殿内，恭敬上了几柱香，还添了些香火钱。
日暮西坠，天色暗沉。卢绍庭心烦意乱，满心里都是父亲的声音、母亲坠城时的身影和玲玲跟他的种种过往。这些东西一层一层的铺向心里，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不觉已潸然泪下…… 他既饱受这种情念在心里翻来覆去肆虐之苦，又很怕它们忽然某一天变淡了，不来了，就像自己酿在了一桶奇苦无比的酒里，气也使不上力，痛也没有药医，哭又发不出声。只有咬住牙齿，让眼泪不停的流，思绪不停的走。
本念： “施主… 有心事？”
卢绍庭听到声音赶快伸手擦了擦眼睛，不知何时本念大师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卢绍庭：“ 大师…我 ………唉……”
本念：“施主，当真是马贩？”
卢绍庭：“ 实不相瞒……我……”
本念：“施主也无须多言，昨夜空中一颗朗星，忽明忽暗，向西疾驰，划过黄酥岭后放出彩光数丈。乃是一颗将星。向西有吉兆。只是施主可还清楚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将往哪里去吧？”
卢绍庭：“ 大师……过往种种每当想起，心中痛苦万分。”
本念：“施主，你看我这寺庙庭院，打扫如何？”
卢绍庭闻言四下环顾，看屋脊砖墙斑斑剥落，似很久无人打扫，墙角落叶堆叠，也未推出寺外。
卢绍庭：“看似…无人打扫。”
本念：“ 嗯，这本是山野地方，后来来了僧，僧来了众，众结缘成了寺。砌了石阶、修了寺门，只留下那一棵歪脖老树，鸟不落了，再把叶子扫的干干净净，成了清净修行之所。 后来香火少了，缘薄了，众陆续散了，叶子落回来了，石阶损了，反倒显得不干净了。 若非有了你我见地，这处是干净还是非干净？”
卢绍庭：“这……”
本念：“ 净地何须扫，空门不用关。 万事万物因缘而生、因缘而散。不在，是因为他的事情做完了，你在，是因为有些事情要你来做。”
卢绍庭心中感慨，双手合十：“谢大师开示。”
本念：“阿弥陀佛，只是…老僧尚有一言，问失主听劝。”
卢绍庭：“大师请讲。”
本念：“若来日，施主当真有缘能得偿所愿……却要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话……还望三思而后行，多多思量思量。”
卢绍庭：“我谨记于心。”
两人言语交谈，不觉已经夜深，果然是夜风起。
随着风动山响，林中似乎隐隐有些怪声。卢绍庭警觉侧耳仔细听了又听，似嘶、似吼，似啸，掺杂在风里一路像寺庙飞来。
卢绍庭：“大师，这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么？怎么有些怪声。”
本念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忽然想起 ：“呀！不会是！”
卢绍庭：“是什么？”
正说着忽然几个人影般的怪物冲出树林，翻上寺顶，只听院外马群嘶鸣，怪物呼啸乱叫。
本念：“是黑山魈！”
卢绍庭：“黑山魈是什么！？”
本念：“是这山里的人型大猴，以野兽为食。往日住在深山之中，也不曾来这寺里。定是今日你们在寺外熏肉的味道把他们引来了。”
卢绍庭：“大师你先回房，我出去看看。”
本念：“施主且要小心，黑山魈是凶猛野兽，山中虎狼尚且惧怕它们几分。”
卢绍庭：“大师放心。”
说罢转身冲向寺外，刚到寺门，正遇到急匆匆跑进来的江由儿。
江由儿：“ 少爷！ 刀！ 刀！”
卢绍庭：“什么刀？ 刀怎么了？”
江由儿：“你的虎王刀 在马背上被妖怪抢走了！”
卢绍庭：“什么！？”
江由儿：“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身手极快，穿梭跳跃，在马背上抢东西，捕捉不到。忽然抓起了马背上的虎王刀就跑，实在追不上呀！”
卢绍庭一听心中大惊，他祖传的蟠龙枪已经失落，心爱的战马也已战死。全部念想就在这父亲交给他的虎王刀和手上的银约戒里，这刀可不能丢。
赶快飞身冲出寺门，几个小沙弥也取了火把出来驱赶黑山魈，山魈见到人多又有火光，几声啸叫要奔回山林。卢绍庭手疾眼快，赶紧撤下一串马铃，对准一只山魈飞出，正缠在山魈脚踝之上，随着穿梭跳跃叮当作响。卢绍庭：“你们在这等着！ 我去去就回！” 说完运起力气，追入山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