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委屈
“想见我太爷爷啊……没有没有,没回老家,咱们现在还留在北京呢。”陆玲珑对着手机道,“但是太爷爷估计没空见你呀。”
她看了一眼正在给虞织喂药的陆瑾。
原本这些事情都是交给保姆来做的,虞织的房间也是单独开辟出来和保姆房联通的,但是自从两天前她想自己起来上厕所,滑倒在地砖上就没能爬起来,自己蜷缩着在冰冷的卫生间地板上哭了一整晚,把来找她的陆老太爷吓得够呛之后,太爷爷就让人收拾收拾把她的房间搬到了自己的边上,还专门开了扇联通的门,又给她装了个升降梯,方便她能坐在轮椅上自个上下。
陆玲珑也知道原本一个好端端的人,沦落到洗澡、吃饭、乃至上厕所都要人帮着是多屈辱,也能理解织姐姐为什么在尝试自主行动,却摔倒在地砖上爬不起来之后蜷成一团,哭了一整晚到底是有多伤心。
“……哦,我刚从赵总那边来,陆老爷的事情都听说了。虞小姐的事情,要是有帮得上的你们尽管说,公司一定会帮忙的。”电话那头的张楚岚听上去很诚意。
——怎么说呢,就跟赵总说的那样,要是虞织没出事,这件事和陆老爷相熟的人拿出来埋汰埋汰陆老爷,他最多也就是炸个毛、急个眼、红个脸。但是虞织出事之后,要再拿这件事来触陆老爷霉头,那可真别怪人家陆老爷和他动粗。
但玲珑也知道不可能为了这事情跑去麻烦张楚岚,只是点点头道:“没事,这事情我们自己能处理。”
“玲珑,谁啊。”陆瑾搁下碗,抬起头问了一句。
“碧……楚岚!打电话来说要见太爷爷你呢。”玲珑差点一不小心就把张楚岚大名鼎鼎的“不摇碧莲”这个外号给说出口了。
“什么楚岚!叫这么亲干什么!”陆瑾的脸上绷起青筋,“张之维那个徒孙,不见!”
张楚岚在电话那头就听到陆瑾在那发飙:“他龙虎山老的小的都是骗子!骗子!不见!”
张楚岚:……
“喏,你也听见了,我太爷说不见。”陆玲珑扬声道。
“别介呀,我刚从赵总那边来,怹老人家的事我都听说了,怹老人家别放心上——”张楚岚连忙道。
陆瑾接过陆玲珑的电话:“行啊,碧——小东西,要见见我是吧,你不怕给我灭口了你就来。”然后就果断按掉了接听键,气鼓鼓地喝了口茶。
张楚岚:……窝草。
虞织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玲珑的腿:“什么事啊?”她悄悄用口型问了一句。
玲珑弯下腰来,两个手拢住嘴凑到虞织耳朵边上轻声道:“就是锡林郭勒草原上,老天师一巴掌把我太爷给打趴下了。当初陆家大院输给老天师以后,他俩切磋这么多年,太爷回过味来发现之前都是老天师让着他……”
虞织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憋笑的扭曲表情。
“玲珑!”陆瑾顶着一脑袋青筋喊了一声。
“是!”八卦自己太爷爷的漏风小棉袄“嗖”一下站得笔直。
“等等带琳一起去接一下碧——张楚岚那个小东西。”陆瑾指了指门,玲珑立刻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只留下虞织坐在轮椅上表情扭曲地看着自个生闷气的陆瑾。
后者瞥了她一眼:“想笑就笑,憋着小心岔气。不就是陆家大院那点事么,知道知道呗,我、我就没往心里去。”
虞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人还说没往心里去呢,脸都憋红了。
“陆家大院什么事啊?”她眨着眼睛问道,“总不能是被打哭了吧?”
陆瑾:……
他喝了口茶,沉默地把脸转向一边。
虞织:……
好吧,这下连着耳朵一起红了。
看来是被打哭了。
“原来你那副字,是送给老天师的啊。”虞织想起来之前他气呼呼地在书房里写字,写的一副对联,横批好像叫什么……交友不慎?
陆瑾咳嗽一声:“等等张楚岚过来,我先送你回房间休息,吐纳还是继续练,这是入门的基础,不可以松懈。”
虞织现在身体残缺,不能和他当年入门一样从练习外功起步,磨炼筋骨,那就只能先从内部调养开始,他始终有些担心虞织的身体是不是撑得住逆生三重的功法带来的风险。所以在她彻底调养好之前,暂时不打算带她入门。
或者说……他其实心里没有底。
一点底也没有。
虞织却道:“陆老爷,什么时候能教我逆生三重的功法啊。”
陆瑾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小丫头,贪多贪急,人都没稳住呢,就想练功法,急功近利小心出岔子。你要赌也得攒够本不是?”
虞织拿小臂揉着脑门,撅起嘴巴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哦。”
不过,吐纳这种呼吸技巧确实很有意思,自己按照这种呼吸频率让体内的炁运行几个周天之后,隐隐似乎触及到了自己体内的一些……光靠自己一个人闷头乱撞触及不到的东西。
她大学考的是中医药专业,之所以考这个专业,其实也是虞织为了更好的了解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选择的。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其实也没有考虑过加入任何异人门派。
……不知道是直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只是觉得自己要等。
可要等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等。
——或许,当自己想等的“那样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就会知道自己究竟要等什么了。
既然缘分未到,那就先修行吧。
只是当天陆瑾和张楚岚不知道说了什么,定的一桌菜吃了多少不知道,但是酒肯定喝了很多,虞织从楼上被保姆推下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陆家兄妹说要帮陆家找查找无根生的下落。
还听到陆瑾赌气似的在那叫陆家兄妹别管他,要么被无根生杀,要么杀了无根生,都能了了他的心愿。
虞织听到过“无根生”这三个字。
她的房间搬到了陆瑾的边上,又开了联通的门,晚上偶尔能听见他在梦里喊要杀了这个人。
真应了苑陶说的那句“要是他恨一个人,那就是心里梦里全是他”。
倒是在陆琳说三一门的恩怨他也有份的时候,忍不住自己掂量了一下,照这么算……自己学了三一门的功法,这场恩怨是不是也跟自己有关联了?
她思忖了半天之后,决定先算了,先学再说,万一问出口,可能什么都没问到呢,陆老爷这个老拧巴又先给自己拧巴坏了。
她远远的看了一眼身体前倾,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陆瑾。
别的她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其实是可以肯定的。
——他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