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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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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织和陆瑾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人在没有小辈环绕的时候,他的行为还挺空巢老人的。

    他手机微信里除了几个越来越少的老朋友之外,就是自己家的小辈。

    平时不是喝茶就是听曲,要么就是去公园散步看别人打太极,或者自己跟其他人走几盘棋。

    说是圈里的十佬之一,但是真的需要他这种地位的人来处理的事情十几年都难碰到一次,总体来说么……要不是陆家还有小辈要安排去其他门派学艺的事情,他可能确实应该挺闲的。

    倒是自从开始照顾虞织,他反而忙了起来。

    准备外药,教虞织怎么正确的行炁,早上起来给她那头日常睡炸毛的妹妹头梳头——虞织之所以说她剪妹妹头打理起来也挺麻烦,主要就是因为她发质其实偏硬,所以精心打理之后才会有那种洗发水广告般又黑又亮的效果。一剪短发,早上起来就炸毛成鸟窝,得用热水捂一下才能平顺下来。

    至于刷牙,按照虞织的要求,陆瑾给她订购了一个可以套在手臂上的套子,可以把牙刷套在里面刷牙。洗脸也是如法炮制,特别定制了可以卡在手臂上的防水套子,能让她自己沾了水洗脸。这样一来总算有了几件她能自己做的事情。

    哪怕是看见镜子里那个少了一只眼睛的自己,她也觉得稍微顺眼了一些。

    虞织的心情终于肉眼可见得好了起来。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的炁运行几周天之后睁开眼,看见陆瑾坐在边上翻旧书,边上摆着手机。

    “您在看什么呢?”她看这些书有些书页都泛黄了,显然是收藏了很久的老物件。

    “三一门以前的前辈留下的一些记录……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以前有些心结,不太愿意去翻,现在倒是能鼓起勇气看一看了。”陆瑾揉了揉眉头,抬起头来看着虞织,苦笑了一声,“我这两天给你把脉,发现你的恢复的挺好,但是脉象变化非常奇怪,我想看看以前的记录里会不会有相关的记录。”

    三一门的逆生三重功法修习非常有风险,就算是陆瑾当年入门,他的恩师亢龙先生也是先把三一门诸位因为修行功法而残废的前辈先给他认识过,确定陆瑾自己能接受这种风险才倾囊相授的。

    为了减少门人残疾的概率,三一门的前辈们还将外药和外功训练之后会产生可能的各种变化给记载了下来,三一门散了以后这些资料都被陆瑾收了起来。

    他为了不让逆生三重在他这里失传,这些年也从外面招揽了不少青年才俊,但是没有一个人能修习逆生,如果不是偶然发现陆琳能进入逆生的状态,他又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三一门的手段就到他这为止了,他是不会做这个违背祖训的决定,选择陆琳作为传人的。

    顺便说一句,虞织曾经听玲珑提到过一嘴,陆家的家训家规比《康熙字典》都厚。

    ……一想到陆家的小豆丁从识字开始就得背这么厚的东西,虞织就有那么一点点同情他们。别的不说,识字量这肯定是够够的了。

    她想了想,因为终于有些事情能独立了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所以决定先逗逗陆老爷:“为了我么?”她眨了眨眼。

    陆瑾:……

    “对啊,不然呢。”他怼了回去。

    他算是懂了,这个小丫头肚子里都是坏心思,每天就指着逗自己找乐子,他要是退了还给她乐着了。

    虞织:……

    她扁起了嘴,跟个鹌鹑一样把脖子缩了起来。

    脸……发烫了。

    然后她偷眼看了一眼陆瑾,后者在说完话之后就用手扶住了额头,扭过头去正好用长发遮住了耳朵。

    半晌之后,陆老太爷咳嗽了一声:“晚上再推你出去走走。”

    散步属于每天都要做的功课,虞丫头遭逢大难,看着自己发生变化的身体,心态是很容易失衡的,躲在家里不见人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反而可能让她陷在自己残疾的痛苦里爬不出来,就跟那天他发现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痛哭的时候一样。

    ……怎么说呢。

    他当年在三一门的时候也照顾过因为修习功法而残废,只能瘫痪在轮椅上无法起来的师兄,能理解他们的痛苦和执念……只是稍微……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呢?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虞织道:“好呀,不过你觉得我到底啥时候能开始练逆生啊。”

    “啧。”陆瑾咋舌,“又催,你越是急,我越没法教你,练逆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态必须得摆稳了,等我先找到你脉象变化诡异的原因。”

    当然,他也有猜测这可能是吐纳之法和虞织天生异人行炁的习惯不同,两者相互磨合导致的。

    “哦。”虞织鼓着脸点点头。

    等到晚饭过后,陆瑾推着虞织出去走,他们这段时间出去的次数多了,街上跳广场舞的阿姨都认识他俩了,笑着打招呼:“老先生,又带着孙女出来逛啊。”

    “啊。”陆瑾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别人管虞织叫他孙女,不管是虞织还是他本人都没反驳过。

    路过乐队经常表演的地方时,虞织突然发现主唱不在,几个团员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在边上,她仰起头对陆瑾道:“陆老爷,我们过去看看吧。”

    陆瑾当然不会拒绝她,她要是还能和过去一样跟人自来熟,他倒是要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了。

    他推着虞织走过去,小丫头简单和对方交流了一下,才知道他们主唱今天临时有事,不能来参加街头表演了。

    这个乐队的人身上多少都有些残疾,主唱是盲人,吉他手坐在轮椅上,鼓手少了一只手臂,他们经常在这块表演,认识他们的人也经常给他们鼓掌或者打赏,他们也从来不避讳这种打赏。

    ——干什么啦,他们凭本事唱的歌,为啥不要打赏。

    “那……我能和你们一起吗?就今天。”虞织笑着提议道,“别看我这样,我声乐六级呢。”

    几个乐队成员相互对视了一眼,没啥犹豫就同意了虞织的提议,吉他手拿起他们演奏的乐谱递给陆瑾:“老先生,给您孙女看看,哪首她能唱。”

    陆瑾接过乐谱,蹲下来翻给虞织看,虞织一眼就看到了乐谱目录里头有《岁岁》,点头道:“大部分都能唱,我想先唱《岁岁》。”

    乐队成员们当然同意了。

    陆瑾帮着乐队成员给她安好了麦克风,自己就向后退了,没和他们站在一块,前奏开始的时候,虞织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天夕阳透过枝丫扫射我——”

    歌声刚开始就拉住了游人的脚步。

    不少人拿出了手机拍起了录像。

    “啊呀,真好听。还以为是原唱呢。”人群越聚越多,有人小声说了一句,立刻换来了旁人的“嘘”。

    人越来越多,以乐队为中心,高举着手机的人们把陆瑾也挡在了后面。

    虞织唱完一曲,再往人群里看去的时候,需要找好一会才锁定了他的位置,掌声和赞叹声把他的视线挡在了人墙之外。

    虞织扭头对着抱着木吉他的吉他手笑道:“阿哥,那首你会么?就是那首——”

    陆瑾听不太清她说什么,只能仗着身高从人群中稍稍看到她侧着脸,嘴唇微动,她想唱的歌,好像叫——

    他看到那个吉他手笑着答应,却不急着拨弄琴弦,是因为——

    是因为这首歌,是清唱起韵。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

    清澈的嗓音,旖旎的曲调,像是有人在人群中吹了禁音的哨子,原本嘈杂的人群为了这浅唱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这夜色太紧张,时间太漫长。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虞织闭着眼睛,将自己的心情宣泄在一首只有吉他伴奏的,和清唱无异的歌曲里。

    ——为什么会唱这首呢?

    大概是因为这高楼大厦的钢铁丛林里,也有人要责怪这月色撩人吧。

    “老先生,您孙女可真厉害,哎呦,唱的是真好听啊——”跳广场舞的阿姨被歌声吸引过来,挤进人群却看见陆瑾也在,对着他伸出个大拇指来,“您孙女,棒。”

    ——“可惜了喽。”

    陆瑾:……

    “啊。”

    他看着闭着眼睛,将心沉浸在曲调里的小姑娘,突然露出了一个难过的神情来。

    “是啊。”

    ——“她不是我孙女儿。”

    只是这声音太轻,被歌声掩盖了过去。

    “您说啥?”阿姨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陆瑾摇头:“没事。”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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