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抓娃娃
寺庙可能翻修过，砖缝里看不到一丝杂草。
就连地面上的积雪也被堆积在路边的草地上。
一进门，就看见正对着供奉着一个小庙。
庙里沿着墙塑了好几尊佛像，我想上前去看看，南枝却拉住我，
“你知道进庙有什么规矩么？”
我摇摇头：“不知道。”
南枝惊奇：“你之前从来没去庙里拜过？”
“我从来不信这些。”
南枝慌乱拉住我的手：“呸呸呸，佛祖面前可说不得这些，你现在赶紧拜拜，给佛祖赔罪。”
我依南枝说的做，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头。
南枝非要我左脚先进庙。我拗不过她，照着她说的话做了，她还一定要我出来的时候也是要先迈左脚。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是保佑我未来健康长寿。
我问她为什么她不进去，她耸耸肩，得意的说她以前每年都去拜，今年已经拜过了。
我一个人进到里面，庙里还燃着灯，我闻到的味道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宁静。看着在烛火下悠悠显露着轮廓的玉佛，我还是虔诚的上香。
我出来的时候，南枝正趴在护栏上看着靠在一旁萧瑟的花枝。
这个时候，我才看见她身上有一丝我熟悉的影子。
用手撑着下巴，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枝干，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很惆怅。
我悄悄走到她身后，才发觉，即便是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她也依旧消瘦。
我想以今天早上扶着她，轻飘飘的，好像随便一阵风来，就会被吹走。
太瘦了。
我叹气。
南枝回神，扭头看我：“拜完了？”
“嗯。”
“许了什么愿？”
“没许什么愿。”
“欸你好没劲。”
“嗯。”
南枝有些生气的说：“你要在这么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好啊。”
“你！”
我还是淡淡的看着她，我以为她接下来会生气，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跺跺脚上的积雪，走下几节台阶后，问我为什么还不走。
我面无表情的跟上去，觉得我都这样对她了，她还不生我的气，甚至对我的态度还这么宽容，除了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想不出她还有什么目的。
或者她会不会是真的、想要和我、重新开始？
不可能！
南枝从来不吃回头草，算上这些年和她纠缠不清的暧昧对象，她从来没有对旧情难忘过。
“欸，这里居然还有动物园欸，你陪我去看看嘛。”
我抬眼，看见被大雪掩盖的枯林中藏着一座小小的摩天轮。
南枝不容我答应，拉着我的手就顺着路牌指的方向走。
或许是这个季节去动物园的人很少，那条在积雪里清理出来的小径，往路牌前延伸小小的一段后便戛然而止。
南枝犹豫的站在原地，歪着头，困惑的问我：“怎么办啊？北北。”
突然之间，南枝的面庞绽放出俏皮的笑容，像一只忽然跳出的小鹿，冲我眨眼：
“要不你背我过去吧。”
我稍稍犹豫，然后，我缓缓蹲下身来，轻声说道：“嗯。”
我知道南枝也只是开个玩笑，但我错乱的心跳不断提醒我，我依旧对那个荒谬的想法抱有期待。
我甚至还幻想，要是南枝下一刻跟我说“北北，要不要和我复合啊？”，我一定会答应的。
这个时候，我无比后悔，之前对南枝说了那么多狠话。
南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感动所取代。她见我不像是在觉得她开玩笑，她微微点头，靠近我的后背。
我小心地背起南枝，感受着她的重量。她的手臂轻轻环绕着我的脖子，身体与我贴得很近。我慢慢站起身来，脚步缓慢却平稳地向前走去。
鞋子踩进雪地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除此之外，除了我们的呼吸，就剩下我心脏的鼓动。
在每一个迈步的瞬间，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而温暖。乌鸦在头顶的树枝上惊飞，抖落的雪花掉落在眼前。我幻想着它们能钻进我衣服里，那样就能让凉意使我稍稍冷静。
我们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我甜蜜又酸涩的记着，以前我和南枝说过，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会和她一起去北方看看下雪的城市。
我的鞋尖进了水，雪化了，我的袜子也湿了。
要是南枝的鞋打湿了，或许一会儿就会喊肚子疼了。
我似乎能感受到南枝那轻柔的手部动作正在自己头顶上方轻轻拂过。紧接着传来她温柔细腻的声音：“雪花落在你头发上了。”
我低声应道：“嗯。”
就在这时，南枝的手缓缓移动着，渐渐收拢成一个圈，将我的脖子轻轻环绕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期待与紧张感交织在心头。
“北北，”
“怎么了？”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我说‘嗯’了？”
“为什么？”
“我难受，你这么对我。”
我沉默。
南枝吸吸鼻子，继续说：“北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说：“我知道。”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心里话？”
我苦笑：“我快没力气了，动物园还没到吗？”
南枝圈住我的手蓦然收紧，她蹭着我，将我俩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其实入口离我们不远，没过了一会儿，我们找到它时，发现它上了锁。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雪积的这么厚，公园里又没人，动物园开在这地方，确实很难在这样的天气营业。
南枝有些遗憾，从我背上跳下来，跑到门口向里窥探。
她微微弯腰，手搭在额头上看了半天，才失落的转身向我跑来。
“真的没营业，里面一个动物都没有。”
“动物都回内舍了，你怎么可能在这儿看得见呢？”
“好吧。”
南枝提着裙子，我看见她毛茸茸的靴子上挂了一层亮晶晶的雪花。
或许再过不久，她的鞋子就该被打湿了。
南枝说她想在这儿坐一会儿，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还早。
长凳上被我们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南枝等我先坐上去后，坐在我旁边。
她说刚才的话我还没回答她，我问她是什么话。
她说，她想和我谈谈心。
我说好。
冷冽的空气灌进肺里，身体的热量在流失，感觉鼻腔不断的被剥夺水分，有些疼。
南枝缓缓将头靠在我肩膀，不用低头，我也能感觉她有些忐忑。
她问我：“北北，那天的u盘，你为什么要给我？”
她一说，我就想起第一次找到刘青月的那天。
刘青月说，她老公和谁出轨，她并不在乎，只要不离婚，她几乎可以容忍老公做的所有的事。
回家的路上，我意外地撞见也往家走的南枝。
她一个人，穿的很单薄。
我看见她的裙摆在华丽的装饰灯下绽放，我看见她踮起脚尖，望着橱窗里的一块小蛋糕，轻轻吹口气。
她那柔顺的长发在夜晚里闪耀，走起来，晃动的时候，像一双轻轻震动的翅膀。
“我说过，那是我以前欠你的。”
“我不信。”
她这么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南枝又说：“那我们不聊这个了。北北，你现在还是不喜欢吃香菜吗？”
“嗯。”
“感觉你现在很紧张欸。你在紧张什么？”
我抠着手指甲，觉得这天聊的越来越尴尬。
“北北，你看过我们播出来的那一期综艺吗？”
我点头：“我看了，剪辑的真好。”
南枝扑哧一笑，眼睛弯弯的。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南枝嘴唇上涂了很浅淡的口红。可能在哪儿蹭了一下，嘴角晕染开一小片，我好心提醒她。
南枝没注意到我手势，靠着我闷笑说：“欸，你不知道，我俩走了以后，你们公司的那个简美妍和我公司的恬朴撕起来了。没想到她俩在镜头面前演都不演，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胆子大。”
她笑得弯下腰，我抬手接住她的脑袋。
南枝在我手心蹭着。
“你好像现在很喜欢蹭人。”
“我就只喜欢蹭你。”
“你跟别人说话也这样么？”我忍无可忍，总感觉她在撒娇。
想着她也会这么跟别人说话，我心里那股醋劲又翻起来。
“我没有对别人这么说过话哦，北北。”
随后，南枝继续给我讲那些她在同事那儿听到的各种八卦。
想着之前的南枝，她现在比以前直球好多，好多次说出来的话都让我害羞。
可要是现在她能说出爱我，无论以后她做什么，我一定不会再离开她。
湖面上的人将凳子围着冰窟转了圈，一旁的伙伴大笑着拍着他的背，指着空空如也的水桶。
逐渐的，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白茫茫的一片中，四周的树干仿佛都变得虚无，本就不晴朗的天开始灰蒙。
南枝依旧靠着我，她落下的头发滑落到椅子上，湿漉漉的。
靠在肩膀上的身体逐渐轻盈，我回头看去，透过南枝，我看见远处出现一串小小的起伏，缓慢向我们这里移动。从地底飞出一只只浅褐色的蝴蝶，它们不断向着高空飞去，在天上织就一张带有花纹的巨网。
那些花纹像眼睛，看向苍茫的大地。
那些眼睛很漂亮，每一只眼睛的左角都有一颗红艳的点。
我觉得稀奇，撞着南枝的肩膀示意她看。
“真漂亮。”我说。
南枝抬头看一眼，说：“的确很漂亮，感觉和我们住的地方确实很不一样。”
有点奇怪，这和我们住的地方有什么关系？不过的确是真的，我好像在昌顺，从来没见到过蝴蝶编织的像眼睛一样的网。
南枝拉着我往前走，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脚底下是一片水渍。
“这里的雪怎么化的这么快？”
“可能是这两天撒了盐，之前不是有一天早晨，房子外面有除雪车嘛。”
我想了想，也是。
天上的眼睛跟着我们，不论我们走到哪儿，我都能看见它。
身边开始出现形状不一的晶片，我和南枝的身形不断被它们用棱角分裂、重组。我看见一个镜面里出现南枝的上半身，她在笑，下一片镜面里，“我”神色哀切的注视着镜面之外的我。
我瞪了那镜面一眼，镜面里的“我”扭头消失不见。
我继续跟南枝走。
我终于想起，我好像还没问南枝我们要去哪儿。
南枝“啊”了一声：“我们不是要去商业街吗？”
我以为是之前在出租车上，南枝听道附近有商业街时，就默认了要去。
她以前一有空闲的时间，就喜欢去逛街。
地面上终于不再飞出蝴蝶，那些眼睛也不再转动。
脚步停下时，那些眼睛纷纷化作尘埃，消散在天上。
我们站在了商业街的路口。
我惊叹：“好快！我才问完话，我俩就到了。”
南枝一脸古怪：“是吗？我腿都走酸了。”
“那你要不要进去找个地方歇歇？”
“好啊。”
我们进了一家商场。
看到一家玩偶店时，南枝走不动了。
她非要拉着我进去夹娃娃。
我问她：“你的脚不酸了？”
她一拍大腿：“完全不酸了，我们就进去逛一圈，好不好嘛。”
她又撒娇了。
于是我们进去的后果就是，我帮她拿着羽绒服，她一口气兑换了一筐的游戏币，势必要栽上一个娃娃机里夹到玩偶才会移步到下一个。
我看她这架势，理智的趁她和一个绿色的青蛙玩偶较上劲时，快速的向店员要了个推车。
店员打趣我说：“小姐姐你过这么严实，不会是大明星吧。”
我乐呵呵的告诉她：“是啊，我是大明星黎北。诺，那个是大明星南枝。”
那个店员也是一位年龄不大的妹妹，她眼睛亮亮的看着我，一边巡视着其他有需要的客户，一边和我激动的唠嗑。
“啊，姐姐你也是她们的cp粉吗？她们之前录制的那一期综艺，简直让我们这些磕的不要不要的。”
“是吗？你们磕她们什么啊？”
“可她们克制又汹涌的爱意，被世俗束缚的眼睛在望向对方时，依旧翻涌着。”
“啊？”我不理解且大为震撼。
到最后好不容易刹住车，那妹妹还意犹未尽的向我挥手。
我回到南枝身边，她正抱着四五个娃娃站在那儿等我。
我接过她手里空了的小篮子：“我再给你换点游戏币？”
“好啊好啊。”
“那你在这儿等我。”说完，我将她的衣服放进推车。
周围人很多，我甚至生出一种错觉，我和南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约会，就像周围那些普通的情侣一样。
我忍不住幻想，要是南枝再次向我发出讯号，我一定会奋不顾身的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