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认定
往前走几步，我才发现南枝跟上来。
穿越人群，她拉住我的手。
她在喊我，说要跟我一起去。
她拉着我的手有些热。
我想起来，很早很早以前，我们也是悄悄藏在人群里牵着手，隔着厚厚的门，掩藏我们不为人知的爱意。
如果我从一开始是个男生，是不是我的母亲就不会不要我，我的姥爷也不会总担心我是个女孩儿而忧思过重。如果我一开始就是男生，会不会和南枝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我们能够正大光明的拥抱、接吻，能够坦坦荡荡的向别人介绍她是我的爱人。
我爱南枝，可我更想站到她身边，告诉那些对她图谋不轨的人说，我才是她的人。
“好多人啊。”
南枝抱着玩偶，走的有些艰难。
我接过两个，问她为什么不放进推车里。
南枝说，好不容易抓到几个，害怕弄丢了。
这话有些不像她。
我们在门口的兑换机上面又换了一筐游戏币。
我给南枝端着，她在我身边她轻手轻脚地踮起脚尖，目光如炬，执拗的盯着柜子里的玩偶。
似乎找到了最佳角度，南枝深吸一口气后，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械声，机械爪慢慢下降。这时，南枝紧张得双手握拳，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柜子上去了。
爪子夹住了一个，南枝兴奋的扒住我，一直嘟哝着：“能抓出来、能抓出来，肯定能抓出来。”
我被她这样逗笑，希望这个机器里也能掉出来一个她喜欢的玩偶。
机械爪摇摇晃晃地升起来，上面悬挂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熊。我和南枝激动得心跳加速，甚至忘记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熊慢慢朝着我们靠近。
爪子一阵晃动，我和南枝的心提到嗓子眼。
快要到出口，爪子忽然一抖，白熊在我面前掉下去了。
我有些遗憾：“差一点就出来了。”
南枝使小脾气，狠狠一跺脚，道：“再来。”
她又投了两个硬币进去，专注又期待的选择下爪的位置。
余光中，我看见一个男孩抱着身边女孩的腰，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刚好遮住女孩的短裙。
我看了眼南枝的裙子，已经长到脚踝了。
我有点失落。
南枝爪子又空了，她抓起两个硬币往里塞，继续不厌其烦地抓她想要地那个白熊。
直到抓了五六次，我忍不了，询问一位店员能不能帮我们调一下白熊的位置。
店员调好位置，南枝又试了一次，终于抓出来了。
南枝兴奋地说这个玩偶是我的，我说我不要。
南枝肉眼可见地失落，却还是问我：“为什么不要？”
我说：“这是你抓的，这本来就该是你的。”
“可我抓到这个玩偶也有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帮我叫来店员调整它的位置，我还抓不到呢。”
“这和位置在哪儿关系不大，你抓了就是抓到了，不用替我找那么多借口。”
南枝拿着白熊，包裹的那么严实地情况下，我居然还感觉到她地手足无措。
南枝声音发紧，听上去很委屈。
“可我就是想给你，你总是拒绝我，为什么？”
“不是、我为什么不能拒绝你？”
“你现在就是在和我赌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明明对我还有感情。”
趁着事态还没发展严重，我在周围人投以打量地目光中压低声量哄南枝：“行行行，等你把这儿想要的玩偶都夹起来过后，你再挑一个送我好不好？你现在还玩儿么？”
南枝将白熊往推车重重一甩：“不玩了，我现在不玩了。”
我对这样的南枝束手无策，依着她的话，将剩下的游戏币退还，拎着她的外套和玩偶离开。
她是真的生气了，碰也不准我碰她的东西，自己一个人抢过所有东西，大步流星往前走。
我低声给老板说了句抱歉，急急忙忙追出去，跟在她身后不知说什么好。
她忽然转身，不顾周围的还有很多不明所以的路人，冲我大吼：“你别跟着我！”
“好好好，你走你走，我不跟着你。”
我急得满头大汗，距离南枝两三米远，喊：“这样行了吧？”
南枝没理我，专挑没什么人走的地方。
这里信号也不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和别人联系都会很麻烦。
可南枝依旧不管不顾，拖着她那一大袋的玩偶，也不管跟在后面的我。
她闪身进了安全通道。
我跟上去，里面的空气充斥着灰尘，光线很暗，一点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
我看见南枝下到楼梯的一半，将装玩偶的口袋重重一摔。
口袋里的玩偶掉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暗灰色的尘埃，脏了，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南枝的肩膀耸动，她哭了。
压抑的哭声使我感觉胸口沉闷，我呼吸一滞，感觉烦躁至极。
我问南枝：“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们先出去好不好？出去了你怎么说我都行。”
南枝哭的喘不过气，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盘旋的楼梯间一遍又一遍回荡着她的悲情。
我听得头皮发麻，觉得要是我刚才要是没有拒绝南枝给的玩偶，或许南枝现在就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情绪崩溃。
拿出手机，现在快到中午了。
我问南枝：“你饿了没，我请你吃饭，当是我的道歉，行不行？”
南枝摇头拒绝，我没辙。
我从来不会和别人有太深的的交际，因为我知道，我与他们现在的关系，只不过是基于工作的需要，一旦牵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会顾念这一点微薄的情分。
唐姐曾经不止一次取笑我，说我现在像一个轻微自闭的病人。
我那时候会以玩笑的口吻：“那我完蛋啦，那我就不能给你赚钱啦。”
唐姐摸着我的脑袋，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在想什么，过了好几年之后，我才明白她那次伸手的含义。
南枝还在抽泣，我听着楼梯里的回声，总觉得下一秒，就会从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跳出怪物。
我哄着南枝，让她冷静下来。
南枝渐渐平复。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南枝又要哭了，我连忙给她递纸。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这些年也不断找过你，可每次你都躲着我。好不容易见着了，我才发现你已经对我没什么留恋，就连那些黑料的澄清，也只是你想彻底和我划清界限的证明。”
“可是黎北，我是爱你的，很爱很爱，一直都爱着。”
头顶原本暗淡的灯泡突然闪烁，虽然只是一刹那，我还是看清了南枝的脸。
她双眼通红，委屈的咬着上唇，神色哀切。
我的心脏抽搐，疼痛使我明白，我刚才并不是幻听。
一句话，我等了整整九年。
浑身战栗，一座沉寂的火山在苏醒，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它就会再次猛烈迸发。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下一秒南枝会说——刚才说错话了。
我庆幸这个楼梯被淹没在黑暗里，而刚才忽闪的光源再也没亮过，所我现在的狼狈也不会被暴露在南枝面前。
我甚至恶毒的想，南枝是不是在我不知道这七年完全变了模样，说这番话的目的，只是为了看我的丑态。
南枝上前抓住我的衣服时，我脑子浑浑噩噩的抱住了她。
她将下巴埋在我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缠绵在我耳背，我身上一片酥麻。
不可否认的是，我的身体也在本能的记着南枝。
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冷静，但身体已经忠诚的抱住南枝，问她是不是在逗我玩。
我听见南枝说，不是。下一瞬，南枝轻轻吻在我的眉骨上。
我异常怀疑我是否身处梦境，为什么南枝在梦里会这么大胆呢？
她不害怕我我会推开她吗？
可我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我正愣神，她又说：“只是我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看不出来我在追你。你啊你啊，还和以前一样不解风情。”
我的脸上有水滴，那不是我的。
“我在追你，北北，你现在还愿意回头看看我么？”南枝抱着我的手用力，好像害怕下一秒我就会推开她。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推开过她很多次。
即便她这是骗我的，那我也认了，我认命的闭上眼。
回抱她的双手搭在她的腰上，薄薄的布料下能透过她的皮肤摸到下面包裹的骨骼。。
太瘦了。
我用力的将她揽进怀里，才发现她身上还没穿羽绒服，身上已经有了凉丝丝的寒气。
我将搭在扶手上的衣服给她披上。
南枝又哭又笑，埋在我肩上的脖子里，闷闷出声：“谢谢北北。”
等她哭够了，我拍着她的背，说：“我们是不是该去吃饭午饭了？我去把你丢掉的娃娃捡起来。”
南枝囫囵擦着眼泪：“我来帮你。”
“没事，你先把你脸擦擦吧。你要湿巾吗？”
“我这儿有。”
“嗯。”
门打开，世界又一下子跨进明亮，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小孩儿开心的在大人面前奔跑，女孩害羞的依偎在男友的怀里。好多家店铺门口都摆着常青树，上面绿油油的叶子，根本看不出外面的世界还被皑皑白雪覆盖。小猫兴奋的趴在主人肩头，打量着陌生的人类世界。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充斥着鲜活的生命力，到处都能看见各式各样的雪人，有些圆滚滚的，还围着颜色鲜艳的围脖。
我和南枝重新将自己全副武装的遮盖起来，看上去和这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南枝问我，打算在哪里吃饭。
我说，我不知道。
南枝问我下午几点去林姝安排的后厨。
我说还有几个小时。
于是南枝又问我，打算在哪儿吃些什么。
我还是说我不知道。
南枝笑着，拉着我在手机上花了半个小时搜到附近一家意式餐厅，问我对这里有没有兴趣。
我说，还可以。
南枝牵起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后，提醒我，我走路顺拐了。
我窘极了，恨不得现在就能变成一张纸，钻进旁边的门缝里去。
南枝扑哧笑个不停。
看她笑的这么开心，我忍不住问她：“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南枝转头盯着我，墨镜下的眼睛带着炙热。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反问我：“我在追你，但是你还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现在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后悔我先开这个口，她的问题使我脸上一阵燥热。
我假装很忙，眼睛到处去找南枝说的那家意式餐厅，实际她牵着的手心不停冒汗，这更加重的我的紧张。
南枝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她调笑我，说我这么些年，是不是都没再开始过新的一段恋情。
我说是的。
她故意用肩膀轻轻撞我，戏谑我，说我还是和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一样纯情。
我觉得我的脸很烫，那温度估计烫两个鸡蛋没问题。
我对南枝说的话基本上不反驳，只是她实在是说的我很不好意思时，我用力握住她的手。
兜兜转转，我们找到那家餐厅。
进去专门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四周的绿植高高的，很大程度上的挡住了很多方向上的视线。
南枝坐下后就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她摘了帽子和墨镜，只留下口罩，和服务员点餐。
她将菜单递给我，问我想要吃什么，我轻轻摇头，让她帮我点。
趁着她点菜的功夫，我将那些沾了灰的娃娃拿出来，在桌子底下抖着。
那些灰尘都不干净，娃娃只能拿回去清理。
得空抬头看南枝一眼，发现她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又害羞的将头低下去。
电光火石间，我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南枝：“你故意的？说那些话，是故意给我说爱我的？”
南枝双手握拳，合在一起。
她的笑容淡下去，看着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顿时迷茫，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问她：“为什么？”
“我再不跟你表白，你就要被抢走了。”南枝说这话很坦荡，我却没听明白。
于是我问：“你说什么？”
“北北，其实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所以你身边有太多人，我嫉妒。”
我皱眉：“所以你和我表白，是因为嫉妒我身边人多？你想要他们到你那边去？”说到这儿，我心脏抽搐一下，我忍着不适，抢先在南枝开口前继续说：“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凡是你开口，不管我表现得多不在乎你，到最后我还是会那你需要的给你。”
南枝无奈：“北北，你的脑回路真的很不一样，我压根就不稀罕你身边出现什么什么人，我在乎的是别人会不会把你抢走。”
我恍然大悟，旋即对我刚说的话感到无语。
我终于可以安心，我对南枝无比郑重的说：“可能我以前没和你说清楚，但是南枝，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同性恋。”
南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歪着头眨巴眼睛。
“我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只会认定是那一个。太过随便的感情，我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