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暗角之前
“对不起”
她跟我说了对不起，说了两次。
她刚说完第一次，我就开始耳鸣，但是我听见了她的第二次。
我不明白她对我的道歉，是对于哪一方面。
但我觉得如果我经历过南枝的选择，我她的选择没有错。
当初喜欢她，我也喜欢上她的野心。
不光是她的野心，她的一切我都喜欢。但我现在实在是再也不想爱上一个人。
爱上一个人太累了，我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我看着南枝现在这个样子，知道她就这么出去，肯定会让别人乱想。
人言可畏。
不知道别人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我也打开门，让南枝进来。
南枝抽出纸巾擦拭眼泪，我恍惚了一下，好像看到八年前的南枝，因为经常忘记带纸，而总是让我赶快跑到便利店买一包。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转眼间，，我们都慢慢将曾经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将门关上时，很想转身问问南枝，当初在一起的那三年，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只是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觉得心脏很疼，想刀片在上面慢慢的凌迟。
她明知道，我想听的从来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压制逐渐急促的呼吸，祈祷着我和南枝这短暂的会面能快点结束。
我的身体好疼，可它没有生病。
她站在狭小的客厅里，泪眼朦胧的看着我。
我听她的话去看我的卫生间，发现它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我忽然想明白，刚才南枝是在帮我。
她没说谎。
我呆在原地。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管我呢？
是因为我之前给她送的那个硬盘么？
我觉得讽刺。
于是我们在分手七年之后，变成了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要精心计算的转化成人情，想着下次用什么样的举动能还清。
你看，我们现在都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我出来时，去厨房给南枝接了杯水。
她接过，还是不愿意坐下。
我问她：“你现在还想说什么吗？”
南枝低头垂泪。
我心烦意乱，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另一只胳膊。
我这么忐忑的样子，就好像期待着南枝会说些什么。
果然，南枝没喝我递过去的水。
她捧着杯子，任由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到水泥地面，溅起一小片轻扬的灰尘。
南枝说话了，我看见她难过的表情，棕色的眼珠浸泡在那两汪清亮的潭水，似乎能让人生出所有的怜爱。
她很难过，举着杯子，恰好挡住嘴。
那个玻璃杯折射着单一的阳光，在墙壁上投下一片漂亮的彩虹弧线。
我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我的世界在那短暂的两分钟被静音，世界孤立我。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接受不知名的审判。
可是，明明医生都说了，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啊？
疼痛贯穿着我的整个躯体，那种密密麻麻撕扯血肉的感觉，逼得我想发疯，或许下一秒我就会因身体不支而倒地。
熟悉又陌生的恐惧将我包围，我好像之前就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疼痛，可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恍然抬头时看见南枝，我的脑袋才恢复一丝清醒。
我不要在南枝面前这么狼狈。
最后，我看着南枝祈求的目光躲闪，狠下心说：“你该走了，一会儿林姝还要找我们有事。”
我看见南枝的眼睛暗下去。
我恐慌，迫切的想要问问南枝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可我的身体此刻正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冒着冷汗，挪动一步对我来说都难如登天。
我有一种预感，我和南枝，可能彻底回去不去了
南枝没走，她哭了。
我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她叫我：“北北”
阵痛再次袭来，我不自觉地带上哀求：“你能不能先出去，我一会儿出去找你。”
我感觉我的鼻腔有些痒，有什么液体往外缓缓流。
我说完，看见南枝的瞳孔逐渐扩大。我抬手一抹，发现手上全是血。
南枝冲上来抱住我，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我用袖子堵着鼻子，虚虚推开她：“我没什么事，你先把我撒开。”
南枝掏出手机给别人打电话。
我疼得浑身冒冷汗，按住她：“我才去医院检查过，就是没休息好。你别让我给别人添麻烦。”
南枝看着我不确定：“你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骗我。”
“你不信，等我缓过来给你看检查单。你现在先把我放开。”
南枝将我扶到沙发上，拿了新的杯子接了水。
我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南枝看上去很担心我，却又害怕和我离得很近，于是就一直站在我身边。
南枝问我：“你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些症状的？”
我偏过头，去看窗外沾灰的树叶，树叶下是模糊的人影。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要是有事，我的经纪人也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南枝噎住，微微皱眉：“你一定跟我这么说话吗？我现在是在关心你。”
我放下水杯，问：“你关心我干什么呢？是因为现在我和你在网络上的cp热度？还是因为我现在能带给你什么你想要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自从上次离开后这么长时间没任何联系，我会信你说出来的话？南枝，当初开始骗人的是你，你不要忘了。”
“黎北”
“我说这些话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和你已经没关系了。你已经三十岁，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一份感情一起生活下去，就不要再这么处处留情，万一有人借此踩你一脚，那些人都有可能落井下石。”
“”
我叹了口气：“你走吧，今天的事谢谢你，欠的人情，我一定找机会还。”
南枝没动静，我强忍着不去看她。
她忽然低低的笑出声，好似自言自语的喃喃：“真好啊北北，你现在都能将情分算的这么清楚了。”
我的心脏被攥紧，它又开始疼了。
南枝出去了，她走过的路有一半被阳光照进来，剩下一半被漂浮的灰尘掩盖在阴影里。
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我叫糖糖给我寄过一个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给糖糖打了个视频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敷着面膜，不知道嘴里在嚼什么东西。
她问我：“怎么了黎北姐？这才离开不到一周就开始想我啦？”
我看见她身后混乱的沙发上还蹲着一野人，感觉样子有点眼熟。
她身边散乱的衣服、文件和各式各样的化妆品。
相处七年，我居然没能认出那是唐姐
糖糖说，唐姐的那个小男友最近在闹脾气，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我满头黑线：“所以这就是你们将我的办公室作践成这样的原因？你呢？你是什么借口？”
糖糖心虚，眼睛都不敢透过镜头看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冷冰冰的问她：“那天我的包裹呢？它大概还有多久到？”
糖糖正打算说话，唐姐大喊一声，从沙发一下跳到地上：“你还跟我鬼扯？要不是你长得好看，老娘现在才懒得费这闲工夫还来安慰你。你当时我想跟你打着电话的？还不是你声音好听我才打的！”
糖糖：
我：
“那个要不你先告诉我，唐姐最近都这样吗？她不会恋爱脑犯了，以后耽搁我们赚钱吧。”
糖糖叫我放心的摆手：“：不会，唐姐明白只有钱才能让她找到小鲜肉。”
“也对。”我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我的东西什么时候寄到呢？”
糖糖查了物流：“大概还有两三天，欸黎北姐，你是不是最近要开始工作啦？”
“是啊，怎么，你想来？”我心不在焉的去卧室，想换身衣服。
“可以吗？我听说黎北姐你的工作是在后厨欸，到时候能给我上一盘你亲自炒的菜吗？”
我冷笑：“我敢给，你敢吃吗？”
糖糖没注意到我的反应，还大大咧咧的讲：“我肯定敢啊，我可是你好几年的铁粉。要是我能吃上一次你亲自的做的饭，我简直要幸福死了好吗。”
“那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将电话转成语音通话，从还没我高的衣柜里拿出要换上的衣服。
糖糖在电话里开始控诉我，说我不珍惜她这个爱我的粉丝。
我真的很想冲到她面前翻白眼，拎着她的耳朵问我哪儿亏待她。
和糖糖掰扯玩，我往门口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出门看看。
我看着换下来的衣服，上面还沾染着南枝身上的气味，以及我斑斑点点地血迹。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没有人。
正打算去天台吹吹风时，在拐角看见南枝。
南枝在我经过她时站直，她问我去哪儿，我说去阳台，她说跟我一起去。
我顿时觉得心梗，说我想一个人上去待着。
她说什么都要跟着我去。
我俩僵持不下，就在我想要放弃回屋子，林姝终于打来电话，叫我喊上南至一起去会议室。
我看见南枝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我们到达会议室，看见在里面泡茶的林姝。
林姝邀请我们坐下，笑着问：“你们感觉这里安排的房子住的怎么样？”
我说：“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些。”
“你呢？”林姝问南枝。
“我也觉得还不错。”
“如果你们都觉得还不错，那你们现在居住的房间就是你们未来拍摄的房间了。当然，你们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只要符合以后的拍摄环境，我们还是尽量提供的。”
我斟酌要不要告诉林姝，我个人觉得我所饰演的角色，或许在生活上还要再拮据一点，比如我这样每月挣三千多一点的残疾人，是绝对不舍得买五百多的饮水机。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南枝率先发话：“林导，我个人站在角色的角度来看，我现在的居住环境可能会有点不太符合我的想象。”
林姝想到会有人这么说，她冲南枝点头，问：“那你觉得，你还缺了什么？”
南枝想了想，说：“我想换个房子，换到地下室去。”
林姝吃惊。
我皱眉，几下思考后，也出声：“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搬到一间地下室去。”
南枝侧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林姝问我们：“你们为什么会想要搬到地下室去呢？虽然现在我并不反对你们的想法 。”
南枝：“我看过几次相关的直播，再加上这些年对相关产业的了解，在针对我的角色解读后，我个人觉得，我的角色之所以选在在一个老旧的居民区租房，对于安保措施毫不在意，一点可能是因为经济上并不算太理想，这里面的影响因素有很多，而我现在选择，是想适应角色入行前期的生活状态，这样在生活情况稍微改善后也能更加贴合剧情。”
林姝看向我：“你呢？”
“我并不认为我所饰演的残疾角色能够在剧本营造的环境下能够租住的上条件这么好的房子，即便能，这房子一定也会有什么问题。”
林姝若有所思。
“你们都有道理，但是黎北，我并不赞同你的看法。即便是生活在底层，也依旧有很多热爱生活的人。他们或许在身体上比普通人缺少某一部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每一样都会比健全的人落后。黎北，或许你可以多看看一些关于残疾人的优秀作品。”
我感觉到脸上一阵燥热，并且南枝还在场。
窘迫使我不再说话，一直等到林姝和南枝商量好了，林姝温和的看向我：“黎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头。
林姝站起身拍我肩膀，安慰我：“没事，现在我们才刚刚开始适应，这段时间你多加细心就是了。”
南枝跟在她身后，出声：“那我现在能先收拾东西了么？”
林姝：“可以。”
南枝：“要不，黎北先跟我住一块儿吧，反正我俩之后的对手戏那么多，现在先培养一下默契，平时也好一起研究一下剧本。”
林姝看向我。
我还是艰难的点头。
林姝挥挥手，说：“那你去吧。”
于是我跟着南枝一起回了目前的房子。
我搞不懂，为什么南枝现在看上去，好像就是想和我捆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