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5救赎
可肖景行置若罔闻,只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秦笙曼。
他神情漠然,垂立的手紧紧地攥起,无视众人的围观和议论。
从小没人疼,没人关心。
在这种地狱般的家庭情况下,刻苦学习的同时还要赚够生活费,更是每个月都要倒贴给一个无底洞般的赌徒父亲。
收拾好家里的糟心事,还能永远风度翩翩,温润对待每一个人。
靠自己的本事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保持优异成绩,考上名牌大学。大三在读,受到导师青睐,发起直博邀请,无数高企抛来橄榄枝,还能靠自己的本事攒下整整五十六万。
是什么概念?
秦笙曼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肖景行,身姿挺立,如戈壁上的西北白杨力争上游,永远迸发出向上走的生命力。
她想。
他现在肯定很想杀了肖国武。
就像她想杀了韩敏娜、段嘉、杀了那些无故诋毁谩骂她的人一样。
他们必然是一路人。
无奈暂时还不能,秦笙曼轻轻拉住肖景行的手,放缓语气:“景行哥哥,我们先走吧。”
女生轻柔的声音像在心尖淌过一汪清泉,肖景行紧攥住的手缓缓松开,他冷冷睨着肖国武,漠然启唇:
“别再来找笙曼,不然我保证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参加完社团活动的训练后。
秦笙曼和郁洛慈笑着告完别,扭头就看见了在训练室过道的肖景行。
肖景行估计是在等她下训,他看向秦笙曼,很是担忧:“笙曼,刚刚他没对你做别的什么事吧?”
“没。”秦笙曼摇头,“他就是想管我借钱来着。”
肖景行:“他前几年去澳市欠了债,很久不敢赌。每个月就靠我打些钱过去混日子,答应了我不会来南港的。”
“可这些天,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弄来一笔钱,把债款全部还上了。
笙曼,要是肖国武还敢来找你要钱。你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报警。千万不能给,给了一次以后就会有无数次。”
“景行哥哥你放心。”秦笙曼安慰他,语气坚决:“我不会给他一分钱的。”
肖景行清隽的眉眼里带着丝丝倦意,他沉默着点头,深感愧疚。
“我也真是高看他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敢来找你要钱。”
他饱含歉意开口:“笙曼,对不起,连累你了。”
秦笙曼心里不是滋味,只静静看着肖景行,没说话。
在这一瞬间。
时间停滞、再倒转,仿佛穿梭回到以往的时光。
有节语文课要写关于感恩父母的作文,一位调皮的男同学故意挠挠头,站起来大声说:
“老师!秦笙曼没有爸爸妈妈,怎么写哇?”
放学后,小笙曼独自一人坐在操场台阶上,脑海里满是男同学那句话。她抱着膝盖,怔怔地垂眼看向地面,愣是一滴泪不流。
她不敢哭,一哭眼圈就红红的,奶奶回家看到了又会担心。
“走,笙曼。”
温润略带稚嫩的男声传来,秦笙曼闻声,抬头看见肖景行。
夕阳余晖洒在少年乌黑的短发,橙黄光束落在那件干净的蓝白校服上,他笑得温柔,像神明一样向女孩伸出手。
秦笙曼眼角闪着泪花,把手搭在少年的手上。
肖景行握住小笙曼软乎乎的手,顺她的步调牵着她走。
那个时候因为经常吃不饱,很瘦,他的手指修长骨感。秦笙曼却感到十分有力,安全感满满。
放学时刻,学校音乐室空无一人。
秦笙曼坐在钢琴凳上,肖景行则是坐在旁边,特意放了一束白色洋桔梗在琴架上。
尽管校服之下遍布肖国武殴打的淤青和烫伤,少年依旧眼眸柔和,嘴角带着笑,耐心听完秦笙曼弹完一首又一首钢琴曲,清亮瞳孔里映出弹琴时就会绽开笑容的女孩。
岁月静好,琴声余音环绕在空阔的教室。两艘漂浮在海面的小舟,被海浪拍打,被暴雨冲刷,漫无目的游荡在茫茫大海,却在这间只有他们的音乐室里启航,找到了彼此归宿。
两人心灵相通,都希望时光能够停留在那一刻。
第二天,那位男同学一身伤痕出现在教室里,哭到嗓子都哑了。老师得知打他的居然是平日最遵守校规的尖子生肖景行。
老师反复向男同学确认。接着找到肖景行询问原因。
肖景行:“没有原因,就是看不惯他。”
老师难以置信,都怀疑这棵好苗子是不是被外面的孩子带坏了。事态严重,肖景行的学习标兵、班长、校学生会会长等职位通通被撤销,回家还遭到了肖国武的一顿毒打。
破碎的夜晚。
旧伤加上新伤,少年站在镜子面前,撩起衣服给自己上药,即使疼得出了冷汗也不吭声。
可崭新的早晨。
少年依旧会背着书包,准时等在笙曼家门口。
他掩盖住所有的伤口站在秦笙曼面前,眉眼弯弯:“早上好啊,笙曼。”
“一起去上学吧。”
也就是那个时刻起,秦笙曼不再被旁人的一言一行所影响。她向肖景行看齐,认真学习,一路从班上中游到上游。
两人的名字在校光荣榜上紧密贴合,散发着那些人永远追不上的光芒。
秦笙曼带着少年景行向她传递的生命力,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时光流转,女孩看着向自己道歉的肖景行,她说:
“景行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她和他的错。
错的永远不是他们。
待到肖景行走后,秦笙曼才沉下心,思考心中引发的无数个疑点。
比如,肖国武的钱哪里来的?又是谁给这个吸儿子血的恶虫的胆子,让他去偷肖景行的钱?如今还不知廉耻地跑来南港,在大庭广众之下找她一个小辈借钱?
一切的一切太过怪异,这其中必定有蹊跷,或许
是有人在作祟。
她恍然,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凌峋。
秦笙曼拿出手机,立即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通后,她直截了当,问:“肖国武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懒洋洋的“wait”,一听就是凌峋的声音,估计又飞到了国外,在和别人说话。
紧接着,又夹杂吊儿郎当的起哄声:“wow!xun ,which little baby are you talking to”(在和哪个小宝贝打电话呢?)
也许是得到了凌峋的眼神警告,那人无奈说:“fine,i&39;ll wait for you at the ski resort”(行吧,我去滑雪场等你。)
等这一趴结束,凌峋才把重心放在手机上,不紧不慢开口:“什么?”
秦笙曼稳住心态,被迫重复道:“是不是你替肖国武还清了债?还告诉他我们的位置。他现在跑到学校里来找我借钱了。”
“证据?”
“除了你还会谁会做这种事。”
“那就是没证据。”
“秦笙曼。”凌峋声调闲散,“谁给你的胆子,没证据逼问到我头上来?”
他挑眉,“我是不是平时太惯着你了?”
一旦涉及肖景行的事,秦笙曼就不愿忍受,她不甘控诉:“你知道景行哥哥为这笔钱付出了多少吗?他好不容易和肖国武达成妥协。
肖国武就是一个无底洞,你一手挑起这件事,到底想干什么?!”
女孩的音调加大,带着罕见的怒意。
可她情绪起伏越大,凌峋那边传来的声音就越悠闲,像是落了他的套。
“哦,原来你就喜欢这种,赌徒的儿子。”他说:“啧,你就不怕以后他和他那没用的爹耗你一辈子?”
说完还一声哂笑,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响起。
还在和人喝酒碰杯,不甚在意。
秦笙曼虽然气昏了头,心中仍对凌峋的忌惮不减一分。她握紧手机,用力到指尖泛白,愣是一句话说不出。
下一秒,耳边听到对方不耐烦的声音。
“还有事?”
说到底还是没有证据,秦笙曼压下心里的苦涩起伏,忍气吞声,半晌才回:“没——”
还只发出一个音节,手机那头很快接话:
“那就别来烦老子。”
刺耳的一声挂断音钻入耳膜,接而换来的是无尽沉默,仿佛在戏弄她的无能、嘲讽她罕见的勇气在他眼中就是个笑话。
秦笙曼深吸一口气,手机正好接收到肖景行发来的信息,她颤颤点开。
【笙曼,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这学年结束,我还有一笔研学基金,等再攒些钱,就能搬到北扬小区了。】
秦笙曼不想肖景行卷入这件事,可显然这并不是她能决定的。按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有她离开檀禾庄园,离开凌峋。
才能结束这一场闹剧。
-
一周过去。
肖国武没有再闹到学校里来,秦笙曼松了口气,她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浑然不知肖景行此时炼狱搬的经历。
直到研学表冲上热榜,剔除名单上出现“肖景行”的名字,秦笙曼才知晓对方这段时间经历的折磨。
底下评论:【肖景行怎么会被取消研学资格啊?】
【咱们学校能去华安研学的人,都是些非常优秀的。一般来说只有采取了性质恶劣的作弊手段,才会被取消研学资格。】
【什么,肖景行不一直是专业第一吗,这么厉害也作弊?!】
【不会的,学长曾经和我在一个讨论组,他人很好。】
【是的,景行学长超有耐心的。我不相信他作弊,请校方再认真查一下。】
【拉倒吧你们,我上次还看见肖景行他爸冲他要钱呢,满身的酒气,我都快吐了。这种家庭条件,能培养出什么好人?】
【他爸关他什么事?】
【可名单上就是有肖景行名字啊,总不能什么事都没做就被取消资格吧?】
大家议论纷纷,各种战队,说什么的都有。
秦笙曼忐忑不安地关掉帖子,迅速联系肖景行见面。
才几天不见,对方面色苍白,眼皮里带着薄薄的红血丝,俊朗的脸上尽显疲惫之意,一看就知道为了这件事没睡过一个好觉。
“景行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迫切询问。
肖景行眉心微动,向她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从肖国武花光那些积蓄后,肖景行就只能把重心放在华西研学上。
以生物科技为主题,在华西那种偏僻荒凉的地方进行研学实验。住宿环境差,危险系数高,沙尘暴都是常有的事。
与世隔绝三次,去一次就要待上整整一个月。
成果出来后,每人能得到一份超有含金量、未来写在简历上就是王炸的证书,以及二十万的研学基金。
肖景行花了不少心血在华西研学上,好不容易等到校方的基金拨款,却被告知取消了研学资格。
这不仅意味着,证书和基金一个都没有,还有很可能在他的学历表上添加一笔被西京大剔除研学资格的劣迹,可能会影响到以后的工作面试。
他特意上门拜访导师,向对方询问详情。
德高望重的温导师摘下老花镜,却也只能沉重叹口气,无力道:“上面的指示,我也没有办法。”
肖景行不愿为难他人,何况还是自己敬重的导师。
他垂眸,无奈道:
“谢谢温导。”
导师很看重肖景行这棵好苗子,临走之前,他好心提醒:
“孩子,这种情况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上头要搞你,你就是没有办法。以后出社会,不公平的事情都是司空见惯。”
“与其去讨个公平,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只有站在一定的高度,脚下的泥泞才会变得不值一提。”
肖景行点头,再次发自内心感恩道:“谢谢老师。”
出门时,外面正好下起暴雨。
肖景行神色倦怠地走在大雨之中,浑身被淋湿。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积蓄被赌光、肖国武到学校闹事、基金拨款也拿不到,简直像被安排好了一样。
可他素来待人谦逊温和,从未得罪过谁,如果真是有人要整他。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