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31集
正赶着个七月十五他打发他爹。他那已经嚎得有气无力的女人,爬了堂前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哈哼、哈哼”地啜泣着。
她一身孝服,后背上绑了双白森森的布鞋,布鞋鞋上面,是别针别着的双白森森的袜子。伴随着她的啜泣,她后背的鞋和袜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仿佛在她后背趴着个同样悲痛欲绝的人,在反复循环的那四个字的音乐中,颤抖着,啜泣着。
街门口看鼓匠的两旁外人,头杵在耳朵跟前,窃窃私语。平时也没见这女人多孝敬她公公,老汉一辈子连她颗止疼片也没吃上过。这下老汉没了,她才扯姿淡业瞎嚎呀。嚎球呢,就像头猪似的滚沾在地上,那么好的鼓匠都听不真切了。
而他女人跟前也披麻戴孝的他,眼神涣散兰性地跪着,用圪截前头烧黑了的木棍棍儿,拔撩着跟前红瓦盆里还没烧完的纸,不牢防一股青烟,漫进了眼里,蚀得他混浊的眼睛,圪挤出来些泪水。
他难受地使劲眨巴着眼,灰呛呛的脸也跟着一抽一抽地,仿佛是在为空气中反复循环的那四个字的音乐,打着拍子。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让跪着的他,赶紧起身出来瞭瞭咋回事。院子里进来两个中年妇女,身上衣裳像太阳晒干的地皮菜一样,土哄哄地全是土腥味。头顶的凉帽一看就有了年头,就像那晒干的朝阳饼子黑朽打蛋的。
这两个晒得黑脸黑胳膊的妇女,此时轻言细语,不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是热心地问询着男人家的老汉是咋没的。听了男人的介绍后,她俩个儿惋惜地噗咂着嘴,一人一句地说,老汉真是可惜寥寥的,让男人节哀。
还没等安慰的话说完,她俩就默契地对视瞅了一眼,从挎着的陈旧布袋里,掏出了个二维码牌牌儿。她们虔诚地鼓动,说是村里啥啥地方要翻新开光了,人们捐点就会有福报,能保全家平安。男人早就知道她们俩来的目的了,没好气地说,打发老汉还紧巴巴的
转身就准备回去再跪着去。他哪里知道这两个女人的执着,她们跟着他一边走,一边继续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多多少少捐点哇,那地方真的可灵呢,真能保佑呢。
男人实在憋不住了,回头扯开嗓门瞪大了眼,“以前没少捐,能保佑个球!咋就把我那大腾腾的儿子保佑没了!”此时,反复念叨的四个字的音乐声中,女人后背的鞋,抖得更厉害了…
32集
在京城当程序员的他,十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周末回家的习惯,尽管他家远在离京城好几百里的古城。每到周末和节假日前后,他的手机就格外热闹。数十个往返两地的拼车群里,“车找人”或“人找车”的信息此起彼伏。这些群里的每个头像,就是被称为奔波两地的“候鸟上班族”。
相比于乘坐其它交通工具,拼车的价格着实不贵,因为大家拼车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仅仅是为了往返的路上有个说话的伴儿,顺便然交个高速过路费。
周末傍晚,京城五环外人潮涌动的地铁站附近,到处是打着双闪等人的车,和伸着脖子张望找车的人。等人聚齐的时候,落日余晖温柔地撒进疾驰的车里,在或兴奋、或喜悦、或急切的脸上,镀了一层金光。汽车跑着跑着,星光点点。人们聊着聊着,笑声连连。此时,家在前方,心在归途。
而周日的傍晚却又是一番场景,在古城宫灯般昏黄路灯亮起的街口,停着即将又返回京城的私家车。拼车的人,有的是家人依依不舍送来的,有的是背着背包独自赶过来的。等人聚齐的时候,疲惫的夕阳,已经黯淡在瓦灰色的城墙之后。人们没有了回来时的兴奋,他们有的目光平静地漠视着前方,有的疲倦地闭目养神。汽车跑着跑着,天色渐暗。人们坐着坐着,鼾声渐渐。此时,家在后方,担子在肩上。
这么多年,习惯于扮演“车找人”角色的他,喜欢一边开车,一边和拼车的陌生人聊天。各行各业的“候鸟”们,调侃着“京城居高的房价,容不下肉身。”抱怨着“古城业态单一,放不下高傲的灵魂。”唠叨着“照顾不到家,陪伴不了娃。&34;可是调侃归调侃,抱怨归抱怨,那时的人们,眼里始终闪烁着希望的光。因为不管候鸟生活如何不易,不管多久才能回趟家,只要能打捞上钱,就是硬道理。
这两年,不知为什么,他明显感觉拼车群里的人少了,每到节假日前后,群里也不像从前热闹了,想找个拼车的伴儿,更是难上加难了。他琢磨着,一定是前年高铁开通的缘故,所以拼车的人,才会少了许多。
而他的烟灰缸,近段时间的烟头明显多了起来。即将奔四的他,心里明白,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名字,即将会出现在裁员的名单里。天凉了,候鸟终究是要归巢的。只是他不甘地认为,自己依旧年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