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疫情
33集
这场雨,估计是这个城市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下的淅淅沥沥的,就像在哭泣。在隐约能听到其它小区此起彼伏“换物业”的嘶吼中,这个北魏皇城根的小区,没能继续得到上天的庇护,静默18天后破防了。
与其说是破防,不如说是沦陷,物业全部密接被大巴车拉走了。身为业主的几十名志愿者,淋着冰冷的雨,也登上了集中隔离的车。
雨滴划在小区老楼房深红色的墙壁上,溅落了已经枯黄就要飘落的柳叶。飘落的柳叶,铺满了一院,留不住他们落魄离去的背影,只留住了佝偻的看门老汉,和隔着小区大门漫无目的张望的流浪狗们。
人生也许也是这样,拥有时习惯抱怨,失去后才追悔莫及。业主群话风变了。物业保供不行的叽叽喳喳,志愿者啥也不管的冷嘈热讽,欲将物业拉下马的征讨檄文,突然间都没了。
群里人们惊恐地打探谁阳了,哪个楼阳了,努力地回忆自己是否也沾染了,赶紧关紧窗户,焦虑地询问没了电可怎么买,没了菜可怎么办,下楼核酸谁来喊
恐慌蔓延的时候,也有一些话稳定着人心。群里有人说,病毒不可怕,防护好了就没事,随手发到群里预防视频,这是一个月来回不了家的医生发的视频。她曾经说过,一天给科室电脑键盘消毒五六次,都不敢保证自己不被感染,想独自在家的女儿了。
有人说,跟社区联系了,社区说抓紧给小区派志愿者。这个是以往群里意见最多,怨气最大的业主。有人说,和物业隔离的人联系了,物业公司一白天再派人过来,不耽误买菜。这是个曾经对物业最不满,前几天还准备拉大旗换物业的业主。
垃圾桶就要溢出的时候,一群大白进了小区,有人欢呼是35名新的志愿者,小区的流浪狗们摇着尾巴,不远不近地跟着,突击队的旗帜又插了起来。楼下又响起了让人安心的“排队做核酸”的喇叭声,小区里撑起来六七个帐篷,有人路过看到志愿者把不多的行李放进了帐篷。有人提议帐篷住着冷,给这些还是孩子的志愿者送点热水和多余的被子去,人家娃们一分钱不赚也不容易。
群里的人们都说这个提议好,晒出准备献出去的羽绒被和暖壶。雨后的天晴了,天气没有预料中的那么冷,而人心呢?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凉。
34集
学医的堂妹,研究生毕业了。想在省城谋生的她,简历投了一大圈,也没个正经医院要。没办法的她,只能无奈的回这个四线城市。
她爹是个跑大车的,没日没夜跑车,危险自然不用说,一但碰见个堵车,就只能吃住在车上。这几年,受疫情影响,活儿难找,偶尔出去跑趟车,车门还时不时让贴了封条,好几天只能憋屈在狭小的驾驶室,一边啃着干馒头,一边咬着干巴开裂的嘴唇,圪努着在车上拉。
再苦再难,也得出去做营生啊,没营生做,咋能养活一家人。他受够了没文化的苦,即便是自己吃糠咽菜,也想着把娃们供养大,希望他们将来能有个体面的工作,能有尊严的活着。
这几年,教育也内卷,就业也内卷。一个上了20年学的研究生,在这个四线城市就个业,也不容易。市里就两三所医院发了招聘公告,她的专业就要一两个人,但报名的人却是乌泱乌泱的。不仅狼多肉少,而且试用期竟是一年,这年头试用期也在卷
能不能考上市里的医院,她心里没了底。于是她又打听到个区里的医院缺人,但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
从此,秋天的公交站牌下,多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她抱着身体,轻轻地跺着脚。下班回来,她说的最多的是病人的不容易和哪个医生的技术好。
一个多月后,市里的医院通知她录取了。为了离家近,她只得向区医院提出离职。人事科刁难说,要等开完二十大,才能办手续。我和她说,人家医院也忙着学习二十大了,那点实习期的工资,给就给,不给就当实践锻炼了。
去新医院培训的第二天,城市静默,培训暂停了。又过了两天,医院打来电话,问她能不能去一线支援下。她干脆地说能去,一定去。她热爱她的医疗事业,拿了个手机充电器就走了。
她走后,我们操心她,时不时和她电话拉呱拉呱。前几天,医院停诊了,她作为次密接者,隔离在酒店。她乐观地说,没问题,病毒是打不败她们的。
昨天,突然看到医务人员在休息的酒店被群殴的视频,我的心揪了起来,网上有人说,就是她们医院的。我立马给她打去电话,没等我问,她高兴地说,那个区医院一个多月的实习工资发了,发了三千多。我又问她打人的事儿,电话那头哽咽了下,忽忿地说,打倒她们的,不是病毒,是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