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56集

    小时候总盼望着过年杀年猪，馋了一整年，我指望着能吃上肉，可是父却将肉卖了还债。

    于是，娘把猪头拆了一锅炖了，柴火“噼里啪啦”，火光温暖映在娘的脸庞。一家人围坐火塘，父亲用火钳，翻动着火塘里的红薯。

    娘唠叨着猪肉卖便宜了，父倔强着说，乡里乡亲不好讲价。锅里咕嘟嘟冒泡，炖了半天的猪头肉，连汤都是奶白色，一点血沫都没有。我趴在灶台口水直流，那土猪的香气带点清甜。

    趁父出门，娘收拾柴火，我迫不及待的捞起一根骨头，撕下肉往嘴里塞。那瘦肉裹着肥肉花，被我嚼得满嘴油，却没一丝肥腻。软烂的肉，直接吸到嘴里，滑进肚子。满嘴除了肉香，就是盐的味道，还带着清甜，这就是正宗的土猪肉。

    如今，此后多年，肉都吃厌了，却再也找不回当时的味道。依旧记得，那寒冷冬天，我趴在灶台上，蒸汽带着肉香，一团团扑到脸上，热辣，滚烫，而幸福

    57集

    那年雨天屋漏，爷爷修瓦。突然，爷爷于房顶大叫一声，掉下来了，随瓦落地。幸好，伤的不重。

    然而那天之后，爷爷变得呆滞，郁郁寡欢。家人问起，他摇头不语，郎中也查不出症结所在。

    不久爷爷卧床不起。那天家人来到跟前，爷爷嘱咐遗言，三叔问起此事。爷爷叹了口气，言道：“四十年前，我当学徒瓦匠，在地主家修瓦。临走那天下雨，地主家小女儿缠着我，给我递水、煮面、做点心。我不吃，她急得哭了起来…”

    此时，爷爷两眼浑浊，忽然透彻起来，声音哽咽说：“那天，她一边哭，我却夺门就跑。直到前几天，我忽然想起这事，我才明白，她当年啥意思”

    世人皆如此，爱而不自知，后知后觉，才满是遗憾

    58集

    那天，父亲帮我交完学费，还剩十块钱。父准备去搭车回家，我无助的跟在他后边。父亲给我八块钱，言道：“你先坚持一个月，我再想办法”我点了点头。

    送父到车站，已过正午误了车，父想去亲戚家吃，又误了饭点。见路边一小摊，父要了一笼包子，肉馅儿包子，一笼五个，一块钱。

    我们蹲在路边，父吃了一个，就不肯吃，一个劲让我吃。父望着我吃，见我吃完一脸憨笑，理了理我头发，关切的问：“吃饱冒”我说：“吃饱了。”

    父忽然转头，一阵沉默，又喃喃细语：“我这辈子都活了些什么啊一块钱的包子，都买不起。”我循声望去，父眼中，分明有泪。

    片刻，父亲起身走到路边，买了五角钱苹果，把苹果全塞我手里，看着苹果，我有些哽咽。

    那一天，父亲步行二十多公里，走回去。那年，父亲三十岁

    59集

    又是暖春，春夜熙暖，夜幕下的村口，恢复了往日的燥动。伴着舞曲，三婶尽情摇摆，舞到兴起香汗淋漓，她敞开了扣子。刘老汉看得动情，咧着黄牙大叫“你们看，几大两个葫芦瓢喂!”引来几个寡汉大笑。

    三婶冲他娇骂几句，一脸羞红，此时刘老汉恍然如梦，那一抹娇艳，正如那三十年前

    那一年，刘老汉还是小刘，白衣少年，爱读书画画；三婶也聪明伶俐、豆蔻年华。

    当时，村里大队派任务收桐梓，两人分到一组，二人你来我往，脉脉含情，少年的萌动如脱缰野马。村部柴房里，干柴烈火，两人被赤裸的揪了出来。后来老支书出面说情，大队既往不咎。

    老支书人善，想撮合两人成全姻缘，可两方父母一见面，就打得头破血流。差点闹成了两族械斗，三婶的父亲，在医院指天叫骂：“此生与刘姓，不共戴天!”

    刘家怕报复，连夜托人将小刘送去当兵。哪知道小刘一走，三婶的肚子却一天天肿了起来。年少的三婶以泪洗面，娘心疼闺女，便托人求刘家，带小刘来定亲。

    然而，小刘去了部队便上了前线，生死未卜。无奈三婶只得去卫生院，忍痛拿掉了孩子。多年后小刘转业回村，三婶早已嫁做人妇。两人见面，如白驹擦肩，竟已无言。

    如今，那白衣少年，已成了满嘴荤话的刘老汉。他一生未娶，嬉笑怒骂，疯言疯语，看见三婶，更是粗鄙出言。

    其实，他不是不会讲话，只是望着她，他不知该说什么他就是，想看她一脸羞红的娇骂。或许，人间真话本不多，那一抹羞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