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998年南宝山
45集
村口,唢呐哀鸣,鞭炮四起,青烟缭绕,遮了远山,哽了咽喉,也熏了眼睛。今天,刘爹下葬,乡邻众聚,为其送行。
葬礼上,父亲主抬“龙杠”,为方便擦汗,他换了身旧衣。早上,娘叫他莫去,毕竟他不再年轻。可父眼睛一鼓,娘不敢再语。
“抬龙杠”,就是抬棺,“龙杠”为抬棺主木杠。父和三叔是村里所剩不多的几个“抬棺人”。
抬棺人,尤需阳气旺盛,压阴邪。八人抬龙,诸多禁忌。龙头起,孝子跪;避青龙,出白虎,不到阴宅,棺不落地。抬棺是苦劳力,尤为伤身。每次抬棺,父都几天起不了床,可事后,主家礼金丰厚。家中拮据,我学费无果,父不得不低头。
待父和三叔到主家一看,棺是实心桐木,父惊叹不已。如此重棺,令他唏嘘,又遮掩愁容,恐主家不喜。三叔怂恿,叫父找主家加钱,父不应。
片刻,龙杠依棺,绳绕杠而系,绕六道,捆十八龙结。父一声吼:“起棺!&39;孝子跪地,纸钱漫天,锁啦齐鸣,哀哭一片。
前方孝子引路,父与三叔主抬龙头,棺行父后,主家叔侄手拿板凳,行于两侧。棺至山前,父一抬手,叔侄将板凳,塞进棺下,停龙歇棺。孝子棺前跪哭,抬棺人歇脚,妯娌提壶倒茶,叔侄递烟。歇过片刻,父抬手一吼,起龙上路。
棺行山路,崎岖难走,父大汗淋漓,众人也疲惫不堪。山路不远,却路滑坡陡,连连歇龙,棺停半路,主家面露愠色。三叔带头喊,要加钱。主家妯娌避之不应,叔侄连连递烟,说好话。
父向三叔一瞪眼,骂道:“停龙要钱,损阴德!”三叔不敢再言,忍气接过香烟。父一回头,望着众抬棺人,言道:“刘伯在世,慈善为怀,对乡邻皆有厚德。今天,能不能安享百年,就看兄弟们抬爱!来,起龙!”话音一落,龙头再起,众人前拉后推,棺至阴宅,平安落地。
傍晚,主家办宴,父坐上席。酒过三巡,孝子奉上礼金。回家路上,父哼着小曲,心想孩子学费有望。到家之后,娘掀开父亲衣领,大哭一场。只见父亲肩膀,已无一块好肉。父亲笑道:“没事,养几天,就好!”屋内,灶火映在娘脸上,娘偷抹泪痕,父起身安慰。窗外虫鸣切切,月照远山。山厚重,爱无声,父无言
46集
青山远绿,一趟溪流,自村中穿堂而过。刘爹的土砖瓦房,依山而居。小屋平素冷寂,少有乡邻串门,而今天,却刘爹葬礼而热闹非凡。
葬礼已毕,酒宴开席,三婶坐席,脚霸一方。跑堂还未将菜放稳,三婶一筷肥肉入喉,嘴边油澤未抹,又滋上一口“楚乡酒”。片刻,一碗“大肉”一扫而光。
刘爹葬礼倒也风光,酒宴也热闹,其膝下五子,各自成家立业。今日,终得已聚齐。长子举杯,席席敬酒,一路长叹,自己如何孝顺,众乡邻纷纷点头称赞。唯三婶,一脸鄙夷,侧身向邻桌细语:“去年,刘爹住院,他老大不出钱,几个儿子打起了架…”话毕,引来众人侧目。
席上,推杯换盏,有人家长里短,有人牢骚漫天,有人指桑骂槐,有人借酒撒泼,未见几人,真正为刘爹的离去,而惋惜半句。席过半晌,菜已上全,喪宴十八盘,盘盘满满。乡邻皆赞,酒席圆满,刘家兄弟孝心可嘉。席间,唯留三婶还在盘中,翻翻捡捡。想起,刘爹生前,炒菜都舍不得放油,婶起身,又盛上一碗饭。
宴罢客散,三婶也酒足饭饱,与刘家兄弟寒暄几句,便一脸不悦,扭着屁股,出了门。三婶本想,与刘家妯娌聊聊天,只是,寻了半天,才瞥见她们在屋内忙着数钱。那屋内,朗笑几声,房门半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