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自打上了梁山,一旦听到“赚人上山”四个字,美髯公朱仝便会回想起,在沧州城外二十里的树林里,小衙内的头颅被劈成两半的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
被梁山泊军师吴用赚上山的经历,朱仝一生都难以治愈。
初上山时,朱仝十分介怀吴用赚人上山的方式方法,同宋江闹得不甚愉快。
朱仝不理解如此“赚人上山”的含义,吴学究便从自己书架上拿出一本词典递给朱仝翻查。
这本词典没有注释,歪歪斜斜的每一页上都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字。
朱仝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别的字来,满本都写着“滥杀无辜”。
想当初,朱仝的好兄弟,插翅虎雷横犯了人命官司,朱仝生性仗义,私自放雷横出逃,自己认罪伏法,被衙门发配到了沧州。
沧州知府看了案卷,敬佩朱仝忠义无双的高尚品格,便召至府衙听候差遣。
知府大人四岁的小衙内十分喜欢朱仝,知府便将小衙内交给朱仝照顾,朱仝也与小衙内感情深厚。
在郓城县时,朱仝对宋江有恩,如今宋江身为梁山副寨主,便和吴用商议,赚朱仝上山。
吴用为赚朱仝上山,先断了他的后路——指使李逵偷偷抱走小衙内,在树林里将小衙内的头劈成两半。
可怜四岁孩童身,已是黄泉路上人。
朱仝顿时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被逼无奈,上了梁山。
想到自己亲身经历,朱仝扼腕叹息:“卢员外一家必定不得安生。”
昨日在梁山上,朱仝听闻宋江欲赚卢俊义上山,以河北玉麒麟之美名,洗刷梁山贼寇之骂名。
又见吴用打扮成算命道士,李逵装扮成道童不离左右。
与赚自己上山的手段如出一辙,同样卑鄙无耻,同样惨无人道,当场冷哼一声。
李逵听了,不由分说,绰起两把板斧抡过来。
朱仝亦怒从心头起,挺着一杆朴刀迎上去。
“你这贼配军,早跟你说是奉宋、吴二位哥哥将令,与我何干?”
朱仝曾被刺配沧州,贼配军是相当狠毒的骂名。
李逵一边舞动板斧,一边辱骂朱仝,朱仝恶向胆边生,定要杀个你死我活。
二人在聚义厅外斗了十几回合,不分胜负。
宋江在边上干咳一声,吴用连忙令左右将二人拦隔开。
“晁天王攻打曾头市几日不下,朱仝兄弟可率一千兵马前往支援。”
宋江为化解矛盾,将朱仝支下山去。
军令既出,朱仝只好与李逵作罢,点起兵马下山,赶来曾头市。
吴用和李逵按原定计划潜去大名府,赚玉麒麟上山。
刘备接过朱仝的话茬,朗声道:“宋公明赚卢俊义上山,是想增加招安筹码,此乃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举。
我与众兄弟不同意招安,即便是吴用赚了当今皇帝上山,又当如何?”
众头领听完哈哈大笑,梁山寨主是大哥晁盖,大哥不同意招安,宋江和吴用再怎么折腾都是白费功夫。
刘备接着言道:“听闻曾家是皇亲国戚,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我等梁山好汉剿灭曾家,一则是得罪朝廷,阻碍宋江的招安计划。二则是为民除害,打出一个太平世道。”
众头领无不斗志高昂,不为民除害,还叫什么梁山好汉!
“出发!”
最初晁盖与林冲众兄弟领五千兵马下山,前几日交战,死走逃亡一千余兵卒。
如今朱仝率一千援兵来,刘备麾下足有五千生力军。
刘备与林冲、刘唐、白胜率军四千攻打曾头市,阮家三兄弟领兵一千,留守营寨。
“大哥,我不想再守着营寨,我想跟随大哥去打仗!”
兵马调派完毕,阮小七站出来,提出不同意见。
“谁说留守营寨不是打仗,营寨内有我军粮草辎重,守好同样是大功一件。”刘备回道。
“大功劳都是我两位哥哥的,再说了,大白天谁赶来劫营,营寨里闷死个人哩。”阮小七嚷嚷道。
“那好,我这就升你为水军统领,二郎和五郎都归你管,行不?”刘备笑道。
一听二哥和五哥都听自己指挥,阮小七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多谢大哥赏识,小弟必不辜负大哥重托!”阮小七跪倒在地,抱拳拱手谢道。
阮家兄弟感情深厚,阮小二和阮小五也不计较归弟弟管,笑盈盈地看着小七。
“七郎起来,别高兴太早,守好了论功行赏,有过错我可要数罪并罚哦。”刘备提醒道。
“小弟绝无二话!”阮小七笑着站起来,跑出帐外,安排警戒岗哨。
刘备笑着摇摇头,轻喝一声:“散帐!”。
众头领皆抱拳起身,迈步走出中军大帐。
刘备几步赶上前,左手拉住了美髯公,右手拉着小张飞。
环顾二人,凝视片刻后,沉声道:“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再打出一个太平天下!”
朱仝和林冲对视一眼,都不知大哥口中“从头来过”一词,从何谈起。
只觉得胸中生起一股豪气,直冲云霄。
二人齐齐点头:“我二人皆以大哥马首是瞻,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刘备听完心中大喜,二人这模样,这番话,这味儿对了!
仰天大笑出门去,兄弟携手再定乾坤。
与此同时,曾家坞堡。
曾密的一双眼睛,紧紧瞪着曾涂手中的两把汉剑。
“再让我遇见姓苏的那畜生,我定活剐了他!”曾涂恶狠狠骂道。
梁山军将曾家营寨烧成灰烬,粮草辎重一并焚为乌有。
曾涂亲眼得见,是苏定下令开门,放梁山贼寇进来,父亲曾弄也因此而死。
回到坞堡,曾涂将营寨内的惨状,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告诉三个弟弟以及教师史文恭。
只说苏定里通外贼,导致伤亡惨重,丝毫不提自己撇下父亲,独自逃生。
曾家二子曾密听完,觉得事有蹊跷,开口道:“大哥,你说父亲被贼寇围困,你与那晁盖大战八十回合,逼退晁盖,从贼寇手里抢回父亲尸首。
可为何你不把尸首背回,只将这两把剑带回来?”
“这两把汉剑是咱家传家宝,父亲临终遗言,令我将剑带回,号令曾家兵马,为他报仇雪恨!”曾涂一本正经地解释。
“再者,你又说父亲手持双剑与贼寇厮杀,可我看见你时,这两把剑上,一丝血污都没有!”曾密疑惑道。
“曾老二!你有完没完!昨夜你们遇上劫寨的梁山贼寇,未打先撤,还没找你算账呢!有种的话,干嘛不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为爹报仇!”曾涂吼道。
说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眼瞅着圆不起来,曾涂干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先发制人。
“大哥,二哥,你们别吵了。趁梁山贼寇尚未退军,咱们得想办法给父亲和五弟报仇雪恨啊!”
说话的是曾家三子曾索。
“三哥说得对啊!”曾魁附和道。
“师傅有何高见?”曾涂目光转向史文恭。
其余兄弟三人都看向史文恭,希望在史文恭听到说出破敌良策。
面对四个人,八只眼睛,是文恭沉吟不语,思索良久,抬头道:“搬救兵!”
史文恭总结这几日曾家与梁山军作战。
正面对抗——打个平手。
诱敌伏击——伤亡惨重。
曾家几个兄弟人心不齐,前思后想,曾家是皇亲国戚,去凌州搬来救兵,两边合伙夹击梁山军,胜算较为大一些。
史文恭道:“须派一人去凌州搬救兵。”
“我去!”曾密主动请缨。
“不可!”曾涂吼道。
“为何不可?”
曾密攥紧了拳头,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他大哥。
毕竟不知曾家派何人去搬救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