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幸福吗？
当我还在睡梦中时，闹钟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六点，又是新的一天。我用手摁下闹钟，旋即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的看着被蒙蒙天色照亮的窗户。
“要去上学了吗？要不要我起来给你做早餐？”裸睡在我旁边的燕娜花闭着眼，呓语道。
“不了。我自己去买点吃的就行。你凌晨三点才回来，多休息会儿。”我看了一眼倦容疲态的她，在她白皙的面庞上亲了一口。
“好吧！晚上我做饭等你。”
“好。”
简单洗漱后，我骑着自行车，前往学校。骑车到学校要十几分钟，途中会经过一个军区的外墙。外墙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路两旁还栽种了上百棵银杏树，一到秋天，这条隐秘的小路便呈现出一片金黄色，枯黄的树叶满地，随风而起。
……
“嘿！老彭，你丫的又进步了，考进年级前四十了。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学习？”周宇翔啃着面包，吧唧嘴，说道。
“这有啥！才37名。”我敷衍说道。
对于分数的狂热追求，我好像没有了欲望。我的成绩不差，也不突出，一直徘徊在中游水平。初中班主任激发了我对英语的学习兴趣，我还尝试着去读英文版的《简爱》。可一到了高中，我对英语的学习热情愈加黯淡，甚至讨厌。高中英语老师为了让我们考高分，维持住她市级名师的称号，天天让我们背单词，刷试卷，学语法。高中英语书里面的课文她从来没有给我们讲解过，每次都是让我们翻到最后面的英语单词表，让我们干巴巴的背单词，然后听写。
我时常在想，学英语难道就是为了应付考试，毕业后连一句完整的英语句子都说不出来吗？学语言难道不是为了交流吗？既然是为了交流那就应该得多说多练啊。哎！应试教育就是这样，你不学，那你连高考的大门你都进不去。高中三年，英语老师没有叫我们练过一次口语，也没有组织过任何英语演讲比赛。因为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能考高分就行，至于什么所谓的“哑巴英语”关她鸟事，又不会影响她的工资和晋升。
我坐在后排，用英语考卷遮住课桌上的小说，假装在听英语老师传授的答题“套路”。
今天周子怡没有来上课，上周六去百里杜鹃赏花让她受了风寒，此时她正在家里面休养。看着空缺的座位，我不禁有些想念她。
……
傍晚。去食堂吃过饭，我找到了班长彭小丽，因为都姓彭，而且玩得还不错，我谎称生病，向她请了一个假。
“小样儿，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明天早上给我带早餐，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好？”班长鼓起胖嘟嘟的小脸，用包庇的眼神觑着我。
“没问题啦！让你蹂躏我都没问题啦！”我在她的耳边戏谑说。
“臭不要脸！”她脸上泛起红晕，白了我一眼。
我偷偷溜出教室，骑着自行车，快速驶出校园，路两旁的白玉兰树枝叶茂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想着等一下就能见到小樱，我的内心顿时紧张起来。自从来到市里面读高中，她还是第一次约我出去，我原以为她已经把我忘记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社会上的男男女女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熙熙攘攘的漫步在步行街。
我把自行车锁在路边，特意整理了一下发型。晚高峰，来来往往的汽车不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几个暴脾气的司机满口脏话，问候堵在前面车辆司机的爹娘和十八代祖宗。
我一脸厌恶的走上步行街，空气中掺杂着油烟味、廉价香水的刺鼻味和男人身上的汗臭味。不远处的木椅子上，一对情侣正在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恨不得马上脱下衣服，当着众人的面交配，像极了村里面没有羞耻心的野狗。
小樱在右侧咖啡馆的露台上向我招手，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化了淡妆，穿着一条性感的短裙，身上有一股清雅的兰花香味。
“好久不见！你变漂亮了。”我把书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着她为我点好的咖啡，喝了起来。
“谢谢。”小樱抿嘴笑了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白色的衬衫，牛仔裤和休闲鞋。唯一不同的是，你变得更像一个男人了。”
“最近怎么样？”我有些羞愧的望着她。
“老样子咯。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我们学校的校区还在建设，今天因为停电，所以学校才放假一天的。”
“你的成绩如何？”
“还好吧！年级前十左右徘徊。你呢？”小樱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让我心动不已。
我听后心里既高兴又难过。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而我……
“一般般吧！不好不坏！”我点了一支烟，刻意掩饰自己有些失望的心情。随即寻找另一个话题：“前段时间你们学校女学生被强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结果如何？”
她说：“提到这件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些装修工实在太过分啦，简直是禽兽。他们那群臭男人经常打着修理的名义，来女生宿舍左窥右探，那个在宿舍休息的女生就这样被他们糟蹋了。”小樱气得手发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那三个恶棍被警方带走了。那个女生因为心理的创伤，休学回家了。”
我听得牙痒痒，心想这些社会上的败类简直就是祸害别人的枯枝烂叶，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呢？还好吗？没有受到其他男同学的骚扰吧！”
“倒是有过好几个男生给我写过情书，还时不时给我送花。他们真讨厌，我直接告诉班主任了，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小樱说。
我涌起一股醋意，说：“那是因为你足够优秀！优秀的人就应该和优秀的人待在一起。”
“算了吧！男人是视觉动物，他们喜欢的是女人的容颜和青春，并不喜欢女人本身。”她说。
我说：“那倒未必，没有尝试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喜欢你呢？”
“你今天怎么了，像吃了火药一样。难道我应该像你一样，和两个女生去百里杜鹃赏花吗？你那么帅，又有佳人相伴，你应该很幸福吧！”小樱直勾勾的盯着我。
“她们只是我的同学。”我很心虚，也很愧疚，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沉浸在女邻居的温柔乡里面，不能自拔。
我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小樱，我的手心已经沁出汗水。
小樱看着我的窘迫样，目光里满是复杂的意味。
“对不起，佳木。我不是故意想刺激你，但是你觉得目前的这种生活你过得幸福吗？”
我呆愣片刻，徐徐开口：“不幸福。像我这种家里面贫穷，成绩又不好，又没有理想的人，怎么会过得幸福呢？我觉得每过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小樱显得既愤怒又失望，她用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成为有钱人就是你追求的幸福吗？你这是对幸福定义的歪曲。我不能告诉你什么是幸福，但我知道，决定幸福的关键只有三个，一个是你的精神，一个是你的身体，另外一个则是你所依靠的外部因素。如果你单单以为靠身外之物和获取身体上的满足就能得到幸福，那你迟早会失望的。”
“哦！是吗？可是我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身体上的满足和富裕。我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我承认我有虚荣心。我希望自己有钱，不用为每个月的生活费担心，我希望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时，我能不自卑。我不像你，不缺钱，不缺吃穿，整天只知道读圣贤书。”我口无遮拦，自以为聪明，说了很多过激的话。
小樱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过了好半天，她才泣不成声的说道：“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她拿起书包，伤心的离开座位。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懊悔和羞愧。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是贫穷把我变得既敏感又自卑；我暗自反省，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心胸狭隘，不可理喻，愤世嫉俗。
我知道自己伤害了小樱，我想向她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整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在高中，我几乎没有一天是幸福和快乐的，我过得浑浑噩噩，在堕落的边缘踟蹰不前。
多年以后，当我被领导责骂，加班加点熬夜改方案，改稿子的时候，无意之间，我突然顿悟了。
原来幸福的人生其实很简单。
对于家境贫寒，为了生计不得不疲于奔命的底层人来说，有钱就可以解决他们当下的困难，于是他们认为，有钱就是幸福；但对于有钱人来说，他们并不幸福。当他们得到的越多，他们所能从外界获取的东西就越少，久而久之，他们会变得厌倦，疲乏，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激不起他们对生活的激情。
靠外在的满足和身体的愉悦所获得的快乐终究是短暂的，不稳定的。外界随时都在变化，充满了不确定性；而人终究是人，身体会有老去的那一天。当外界环境变化，身体衰老时，这群人的精神支柱也会随之分崩离析，那些短暂的幸福也会烟消云散。那时候，留给他们的只有残缺不全的身体和空虚的灵魂。
简言之，一个人想要获得长久的幸福，他应该改变的是自己的精神和灵魂。只有内心强大，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把自己的精神世界修建好，才是幸福的最佳保障。
而痛苦和厌倦则是不幸福的劲敌。可惜当时的我不知道这些道理，在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
不久，燕娜花做好晚饭。吃过饭菜，喝过几盅酒之后，我们便开始巫山云雨般的交欢。
燕娜花没有给予我任何精神上的帮助，她是一个不吃精神食粮的人，她活得庸俗，思想简单。她的父亲在她没有凑足医疗费前就去世了。从此以后，她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爱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我记不清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彻底沉沦在她的爱抚和迷人的危险之中。那段时间，我像一匹配种的野马一样，天天晚上都离不开她。她似乎很享受我的堕落，交媾以后，她会赤身裸体，大汗淋漓的点着一根香烟，媚俗的看着我。
每逢周末和假期，我也会去她工作的酒吧偷偷打零工，挣一些生活费。我从始至终都知道，她是一个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的人。对她来说，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消极厌世的世界观已经让她迷失了自己。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她都会饥不择食的接受。
直到后来，我才真正理解为什么数学老师在失去儿子后变得精神失常，生活不能自理。那是因为他幸福的来源就是他的家人，我不反对这种幸福观。但是我们也应该清楚，没有谁能陪谁一直走到最后，最终我们都会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只有真正理解了我是什么，我真正需要什么，到了那种境界，我们才不会被外界的因素所干扰，被外界的洪流所裹挟。
只有精神强大，内心丰富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能让自己变得幸福的人不是其他，而是自己。
回想往昔，人生之路是何其艰险，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一旦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没有良师益友肯帮我，也没有父母的絮叨和陪伴。我只身一人来到这个世间，一切成长都要靠自己去试错，可这种试错的代价和成本实在太昂贵了。
一路走来，很多人都失散了。我们在不同的十字路口选择了自己的人生，挥手告别。
想想真是可笑又可悲，一些人穷极一生都在寻找幸福，但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无数次与幸福擦肩而过，他们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