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隐秘的角落
昨晚和刘欢，高仲贤喝了两瓶白酒，我的脑瓜子直疼。我从床上翻坐起来，目光呆滞的看了一眼周围。
刘欢的出租房三十多平米左右，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橱，做饭的炊具外，再无其他。地上全是瓜子壳和花生壳，两个装酒的玻璃瓶倾倒在桌子上。
他们两个还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作为一个盛产白酒的地方，这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是一两瓶白酒的量。
窗户外响起了几声鸡叫，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屋里，又是混吃等死的一天。
我把昨晚剩下的饭菜热了一下，随即叫醒他们两个。“起来吃饭咯，等哈还要去上学。”
“上个鸡毛，反正又听逑不懂，我想睡觉。”刘欢躺在床上哼唧了一下，不情愿的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高仲贤麻利的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鞋。“我爷爷今天要炖猪脑壳，要不要晚上我给你们带点？”
“瓜娃子，你这不是废话吗？再带三瓶白酒，今天晚上我们要不醉不归，反正明天是周末。”刘欢穿起皱巴巴的外套，对高仲贤说。
吃完饭，随便洗漱一下，我们就赶往教室。在路上我们看见班主任走在前面，很是尴尬，于是我们转向另一条路，小跑着前往学校。
教导主任手里拿着教鞭，挺着一个大肚子，头上仅剩的几根头发还梳的油光锃亮的，他已经开始在等候迟到的同学。
“又是这个聪明绝顶的家伙，每天起那么早，他不累吗？”刘欢咕哝了几句，走过天桥，进入校园。
“同学们，你们要做好笔记，今天我要讲解的是英语中be动词的使用方法…”
英语老师开始在讲台上用中国式英语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听得我们昏昏欲睡。
“掐我一下，快！”刘欢上眼皮接下眼皮的，已经困得不行。
我拿起铅笔，猛的戳了一下他的大腿。
“艹！你是想戳死我啊！”他捂着大腿，使劲的揉了揉。
“你们昨天是不是又去喝酒了？”前排的数学课代表周婷说道。
“咋了？又想去打小报告啊！”我悻悻的说了一句。
周婷白了我一眼，然后趁老师书写的时候，转过头，把作业本砸在我面前。
“快点抄吧，不然下节课你们又要被罚站了。”
我有些惊讶，木愣愣的盯着这个一脸稚气的女孩，瞬间觉得她有些漂亮。
刘欢和我百无聊赖的抄着作业，他还时不时的踢周婷的屁股。
“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我瞅了他一眼，疑惑的问。
“切！想啥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我不喜欢。”刘欢把手中的铅笔含在嘴里，一脸痴痴的看着周婷，哈喇子差点就掉出来了。
“别想了，人家成绩那么好，你天天在这里混日子，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我回怼道。
“咦！你真是扫兴。我吃不了猪肉还不能看猪跑吗？”刘欢瞟了我一眼，继续抄作业。
……
中午，好不容易熬过早上的课，刘欢就怂恿我和他一起翻墙去外面耍。我们三个人坐在学校后面的岩石上，喝着高仲贤偷来的汽水。
“喂，你们快看！”高仲贤指了指学校废弃的储物间。
“我嘞个去，好像是打架。”刘欢突然间来了兴致，死死的盯住储物间的方向。
“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班主任？”高仲贤有些胆怯的问道。
“多大点屁事，还要去告诉她？再说了，你没看见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动了胎气怎么办？走，我们去看看！”我自告奋勇的说了几句，然后跳下岩石。
我们三个人急忙的跑到储物间，只见五六个女生围在一起，口中不停的骂着脏话。
“你个贱货，谁叫你在课堂上和李小军眉来眼去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是我的吗？”一个烫着波浪头，膀大腰圆的女生骑在一个戴眼镜的女孩的身上，不停的扇耳巴子。
“艹你大爷的，以多欺少，还要不要脸啦。”刘欢推开围观的几个女生，抓起波浪头，就是一拳。
被欺负的女生叫高雯雯，是一班的英语课代表。我急忙把她扶起来，用身上的外衣遮住她衣不蔽体的胸膛。
波浪头的女生叫高雅轩，因为这个镇子以前主要是高家大财主的地盘，所以姓高的人特别多。
“犯贱，是吧？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刘欢指着高雅轩怒斥道。
“关你屁事！”高雅轩一脸不服，恨恨的瞅着刘欢。
“我看见了，就关我的事。咋滴，不服啊，不服来打我啊！”刘欢昂首挺胸，桀骜不驯的瞅着那几个烫着头发的女生。
高雅轩捂着被打的脸，披头散发，活像一个骂街的泼妇，“你会后悔的！”
高雅轩冷哼了一句，带着几个小跟班悻悻的离场。
我问高雯雯为什么会被她们欺负，她告诉我们，李小军在课堂上不停的骚扰她，还给她写一些全是脏话的信。
高雅轩喜欢李小军，而李小军喜欢高雯雯，这就是冲突的起因。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叫校园欺凌，只知道校园打架是经常发生的事。老师也不管，他们只要把课上完，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约是初三那年，快中考了，一个初三的男生不知道什么原因，带了一把菜刀到学校，把经常欺负他的那个男生疯狂砍了五六刀。
结果是怎么处理的我并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已经接近中考，我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关注这些。
但有一点是非常肯定的，不管是被欺负的同学，还是说被砍的同学，他们都是不幸的。
他们只是迷了路的孩子，在成长的关键期没有得到适当的帮助，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走上歧路。
一番商量后，我对高雯雯说道，“这件事必须告诉你的家长或校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实在不行，就来告诉我们，这几个臭婊子，真踏马欺负人。”刘欢摩拳擦掌，义愤填膺。
这时，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高仲贤怯懦的说了一句，“高雅轩的大哥是镇上的混混，我们该怎么办？”
刘欢的脸色有些沉重，思忖片刻后，他才徐徐开口，“要不报警吧！这些亡命之徒我还真的有点怕。”
我和刘欢进去过招待所两次，都是因为大晚上不睡觉，和一群社会上的不良分子称兄道弟，最后被请进局子里，进行思想政治教育。
最后一次进去时我们两个被揍了一顿，虽然打得不严重，但是当着家长的面承认错误的那种滋味很是不好受。
从那以后，我和刘欢就断绝和那群人来往。
我们四个人来到警察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斯斯文文的局长听了以后先是安抚我们的情绪，说不要害怕，该上学就上学，这件事他们会处理。
临走时局长还不忘夸我和刘欢几句，说我们两个进步很大，没有再闹事。我和刘欢对视一眼，苦笑了一下。
那几天，我和刘欢放学回出租房的时候总是惶恐不安，生怕一出校园就被几个混混用乱刀砍死。于是我和他还花钱买了两把伸缩刀，时时刻刻放在口袋里。
一段时间过后，风平浪静，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高雅轩的哥哥也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每个学生在学校时多多少少都会遇见这种情况，被人欺负但是又不敢告诉家长，那种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是多么难受。
很难想象一个长期生活在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中的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只能祈求这种事情以后少发生为好。
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刘欢正准备回家，却在校门口看到了高雅轩和她的几个小跟班，还有几个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男人。
她们拦住了我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挑衅。
高雅轩瞪着我们，恶狠狠地说：“你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刘欢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伸缩刀，我紧张地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就在场面变得紧张的时候，一辆警车驶过来，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局长。他看着高雅轩，严肃地说：“高雅轩，你不要太过分了。不要以为你家是开家具店的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已经跟你哥谈过了。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找学校学生的麻烦。如果他再敢滋事，就得问我答不答应！”
局长满脸怒容，拍了拍挂在腰间的手枪。
高雅轩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脸色紫一阵青一阵的，骂骂咧咧的离开了现场。
事后，高雯雯告诉我们，是她报的警，她才不会再怕高雅轩这些欺软怕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