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认罪者的不在场证明
汪顺舟叹了口气，缓缓道：“你的制服…穿得挺废啊。你来这工作才几个月，至于穿成这样吗？”
这句话显然是个破口，观察室里，跟着刘峻伟“转场”的新人警员情不自禁地“哇”出声来，把刘峻伟逗乐了。
新人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汪哥也好厉害啊！我可以拜汪队为师吗？”
刘峻伟点点头又摇摇头：“当然可以了，他带新人态度可好了，就是办案的时候脾气不太好，加上写材料方面比较糊弄，这方面也尽量别学他……他……”
话说到一半，刘峻伟不知想起了什么，兀自笑了会儿，仔细想了下，继续说：“可说呢，我们市局没什么值得学习的好人。”
刘峻伟话音未落，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己被议论，
那边汪顺舟面无表情地朝着单向玻璃望了一眼。
也许只是巧合，但也许是习惯了汪顺舟对自己总是客客气气的，平日里汪顺舟总是笑容满面很好说话的样子，新人警员第一次见他冷脸，明知汪顺舟听不见，新人还是吓了一跳。
刘峻伟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虽然不是啥好东西，但是他的直觉非常准。”
刘峻伟说着拍了拍新人的肩膀：“我们是一群完蛋货凑堆儿，各有各的毛病，不然也不会留在这。别学我们，你好好努力，以后分到更好的地方。成家立业，work life balance（工作家庭平衡）”
“当警察还能平衡吗？”
“尽量呗，也没人要求你非得扑在工作上，三年晋升五年猝死的。只要坚持当个好人，就当不了坏警察。”
新人听了这话以为后面会接上一些鸡汤，结果半天听不到下文，转头看过去。
刘峻伟说完了话，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着字，新消息提示声响个不停。
“一会儿看他俩出来拦他们一下，痕检科有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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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内
“你的制服…穿得挺废啊。”
马民忠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全身紧绷，寂静的审讯室里，只有老旧电脑风扇的运行声。
马民忠有些紧张，恍然间，他只能看见对面来自己家里搜查过的警官嘴巴一张一合，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话。
“案发当天，你从金华小区出去和回来的时候都穿着制服。不过监控里你出去吃饭的时候身上那件，比我们今天看你穿得那件，好像新很多啊。”
马民忠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下，他开始后悔。
后悔那次休息日的小聚，他喝多了酒，让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哥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如果一直是秘密就好了。
可他压在心头太久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孩玩具——那种不断加水的气球。
让人吐露一切的好像不是酒精，他没法承受别人的关心，气球只要针尖大的破口就会决堤。
沉默里，汪顺舟放出了最后一击：“你知道共犯需要判几年吗？”
汪顺舟的语气沉静，却宛如诅咒：
“马民忠，普通人是很难策划一场完美的犯罪的。我猜，你也并没有为此努力过吧。不过我知道，你从来不想为了自己的复仇，伤害你的朋友的。坏人是自作自受，但是好人不该承受这个风险，不是吗？
那件不属于你的制服上沾过哪怕半滴血，我们都能查到的。不是你洗干净了就看不出来，更不是放在衣柜里就能躲过去的。”
马民忠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沉下头去：
“……那天我回保安室之前和我同事借了制服，我说我被狗咬了，衣服也被咬破了，他就借给我了。”
一旁的警员下意识看了眼汪顺舟，见汪顺舟没有打断质疑什么，便继续问：
“动机、时间、地点、经过、还有，凶器在哪？”
马民忠：“……我扔河里了。”
“这几天的监控里没看见你去过河边。”
“…我在路边花一百块钱随便雇了个小学生帮我扔了，我不记得他是谁。”
……
十几分钟后，马民忠把杀人经过交代的差不多了，汪顺舟终于不再无视自己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出的消息，走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徐方照和刘峻伟并排站着，看上去在门口等了半天。
一看他出来，刘峻伟就对着汪顺舟摇头：“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那件制服已经送去痕检组了，根据制服折损度和残留dna痕迹，可以基本确定制服来自他的一个姓李的同事，也是在保安队干了很久的保安，平时和马民忠关系很好，案发当天也在岗值班。
这个老李也承认了，衣服就是他的。
按照小区其他保安的说法，因为保安试用期很长，制服又很贵，而且并不全额报销，只买外套和外裤都要三百多。第一套打八折，第二套就要原价了，因此在确认转正之前，新来的保安基本上都只有一套，不会买新的换洗。
也就是说，马民忠没有第二套制服，但是老李有。
据老李说衣服是当晚他看马民忠衣服破了主动借的，自己还有备用的，怕马民忠没有换洗的。
当然，我们仔细搜查过，并没有在马民忠家找到马民忠自己原本的那身新制服。”
汪顺舟点点头，“和马民忠说的差不多，这不是挺合理的吗？你们还叫我出来干什么？”
徐方照和刘峻伟对视了下，转过头来看向汪顺舟
“——马民忠，他有不在场证明。”
听到这话，汪顺舟的表情倒没有慌乱，泰然道：“我知道了，说说看，谁作的证？”
“春来饭馆的小姑娘。”
刘峻伟补充道：“最初他不是说案发时间他去吃饭了吗？去的店就是春来饭馆。
我们之前走访了春来饭馆，那天放假帮家里忙的小姑娘提供了不在场证明，说记得那天晚上马民忠在店里。饭店里没位置了他在外面等位，时不时进来看看，有空位后自己喝了挺长时间的酒。这段时间正好是案发时间。”
徐方照：“有没有可能这个不在场证明是马民忠让她做的？”
汪顺舟眉头皱起：“不会，我刚才只是随便一点拨，马民忠就为了不连累同事，几乎完全没有辩驳就承认了作案事实。现在已经在交代作案过程了。他不是这种投机性格的人，更何况没有必要。
他妻子去世后，他独自抚养女儿周念霜，因周念霜心脏疾病去二院就医，但谭德正作为主治医生连续几天缺席，导致周念霜病情加重去世。
给周念霜办死亡证明的时候，马民忠发现谭德正一直以来对马民忠父女俩的态度不佳是因为马民忠没有行贿，因此谭德正故意忽略，并且挂岗溜出去处理出轨对象杨水琳的问题，所以谭德正这个主治不在岗也没有别的值班医生顶替，造成周念霜死亡。
咨询律师后，律师说很难取证，他就起了杀心，跟踪谭德正三个月。动机充分，逻辑连贯。”
“凶器和伤口匹配吗？”徐方照问。
汪顺舟：“他说凶器丢了，口述的大小倒是匹配，就是个大点的水果刀，他自己磨成了两面开刃。”
“那活埋是因为什么？确认犯罪过程只有他一个人参与吗？”
“以牙还牙。”
众人疑惑的眼神里，汪顺舟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揉着眉心轻声答：
“——记得那个护林员是怎么发现不对的吗？谭德正被埋的地方土质特别湿润、细密。因为马民忠把活埋时间拉得很长，埋一会儿把土刨开让谭德正喘一会儿，所以埋谭德正的那片土被翻得很松软。
而马民忠选择活埋谭德正，是因为他女儿是被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