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坟
徐方照勾了下嘴角,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声音冷厉:“谁说他不是中国人的?他自己?”
小辫男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对面的同事,可惜对面的同事们也都一个个低着头,不接话。
小辫男只能咬着牙答:“我们只知道他们是美国注册的公司,他们具体在美国干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这也不归我们管对吧?他们不受中国法律管辖是他们的事!我们只是和他正常合作,不存在非法交易。我们公司一直有海外贸易,怎么,违法?”
徐方照:“哦,你刚才不是说和他不熟吗?那你告诉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造假视频的发布方是美国公司呢?你拿什么确定?还有,他说他们公司不受中国法律管辖,保证你们平安无事,只是他的口头承诺不是吗?
你们所谓的合作到底是谁拍板通过的?江志欢?
真是遗憾,你们这个说小也不小的公司竟然上上下下找不出一个有警觉性的。”
“我们……我们”小辫男有些紧张地抽出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好半天才咬了咬牙,攥紧了手里的纸团,“其实……其实我们也发现了造假视频,决定追查到底追根溯源。”
“所以你们是知道造假视频的源头是汤卓。并且认为公司在美国注册就可以逃脱中国法律制裁。对了,这些话已经被记录了。”徐方照指了指自己的执法记录仪。
小辫男的脸色煞白。
徐方照从腰间摘下手铐,勾了勾手指,示意小辫男伸手。
“你们和我到局里溯源吧,顺便说一句,公司在美国注册一点用都没有,不用说汤卓没有改国籍,即使他改了,案件发生在我国境内,就适用于我国法律,这是初中生都知道的属地原则。我真为你们公司的平均文化水平而忧心。
顺便说一句,汤卓比你要识相得多,不然你觉得那些转账记录,有那么好调吗?”
“我就知道那个孙子不是个东西!他……¥”小辫男一时气急,拒绝被拷,骂骂咧咧地要求律师。
在小辫男的咒骂中,徐方照将他的双手反剪,铐了起来,带出办公室。
大厅里,晓钰正和张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内屋的走廊,走出来几个如丧考妣的领导,沿着走廊一字排开,低头躬身,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走出来个扎着小辫,双手背在身后的人。
小辫男磨磨蹭蹭,一步拖着一步,被身材高挑的男人推了一把,才恢复正常。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男人的眼尾,给他过分肃杀的气质添上了三分柔情。
放眼望去,倒真像个勤于锻炼的普通上班族。
如果不看他充血变形的饺子耳的话。
男人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晓钰的身上,语气很和缓,“怎么刚到?”
晓钰站了起来,晃了晃自己兜里的录音笔。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张浩看着被拷着的领导,又看看领导身后的男人,也跟着站起身来,但显然比晓钰不知所措得多。
晓钰走到徐方照旁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执法记录仪,“到了一会儿了,我在这等待面试呢。”
张浩目瞪口呆,嘴里念叨着,“你……你!你是警察?”
晓钰这才分给他一个眼神,“你的手机号码我记下了,如果有需要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记着你刚才说的,24小时等待我的来电,不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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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秋,骊华山的叶子已经落了满山,半人高的杂草泛黄疏松。
护林员年过半百,体重跟着伙食水平直线上升,没有了年轻时爬坡下坎的灵巧。久未上骊华山,拽着旁边的小树和枝条艰难行进着,腰间别的大喇叭都已经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方言腔调:“烧香烧纸不上山,森林防火第一关;纸钱烟头小火苗,烧坏祖坟先人遭。”
蹩脚的口号在山林里回荡,聆听的却仿佛只有护林员一人。
这山原本没那么荒凉,山下早年有十几二十户人家,死了人都埋在骊华山上,因此山背阴面几乎安置着全村人的祖坟。
但随着时间流逝,村里的人都去了城里打工,村里渐渐人烟稀少,只剩下些老人,上山不便,慢慢地也没多少人上来祭拜。逢着清明元旦也只在自家院子烧纸送灯,本就只是人踩出来的窄窄山路被草木吞噬,早就没有了痕迹。
骊华山这片地离市里很近,村里人搞不清是要盖工厂还是发展旅游,总之是要整村拆迁,散落在全国的村民后代们也三三两两回来签字分钱。按照老礼,挪动祖宅是要去祭拜祖坟告知先人的,因此村支书三令五申开会,挨家挨户地劝村民别上山不说,早早嘱咐了几个早年当过猎户的护林员来回巡山,怕有不听劝的上山烧纸。
北方秋天干燥风大,本就是森林火灾的高发季节,之前几年都没什么人上山,护林员倒也乐得清闲。只是听村长唠叨了半个多钟头,到底是听进去了,不敢怠慢,转着山绕了一大圈,一边巡山一边注意着四周有没有着火点,顺带捡捡垃圾。
山路早已荒败崎岖,尤其是翻到后山,几乎没有人能通行的路。本来那个方向也没谁家的坟了,但是护林员远远看见地上有几张不知从哪吹过去的纸钱,还是咬咬牙准备下去看看。
走到陡峭的位置,护林员拽着枝条一蹭一蹭地挪动脚步,眼看着要再跨一步踩住石头,被拽了好一会儿的枝条终于承受不住,连根滑落,护林员赶忙拽着两边杂草,放慢自己滑下去的速度,摔到了处缓坡上。好在泥土松软,加上有层落叶垫了一下,并没有摔得很严重。
护林员撑着地把自己支起来,站起身后退几步,叶子被他这一摔飞起不少,露出一大片平整的土面来,这里的土显然被翻动过没多久,土质潮湿、颜色比旁边深一度,没长什么杂草。
怕不是踩到谁家新挖的坟上了。
护林员拿钩子划拉了一下坟上的杂叶枯枝,帮着清了清,小声念着有怪莫怪。
没打扫几下,钩子带起了沙土,隐约露出了个手的轮廓来,护林员赶紧从旁边挖了点土,往坟头上添了几捧土盖实。这才拍拍手上的泥,张望着琢磨下山的路线。
四周看了看,护林员的动作凝滞,缓缓转回头,看向地面。
无子三尺九,一子四尺二。这个坟怎么这么浅呢?
——如果这是新坟,墓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