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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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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两人均察觉到她的停滞,明着暗着瞧着她的反应。

    刘大壮?她是听过的,可是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了。

    心思不定,她抬眸看向陈老板,摇摇头,“未曾听过。”

    陈老板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又恢复如常,“可惜了,小公子若是看过估计能够对你这纹饰了解得更多些。”

    秦子卿敷衍地附和,侧身睨了沈让一眼,眼角泛红,雾蒙蒙的,“你是如何与这陈老板结识的?”

    沈让淡笑说道:“家中银钱都充了公,无奈只能将一些小玩意变卖,也是经人介绍才认识,陈老板路数广,比那些普通商贩见识多,卖的也多些。”

    秦子卿心思复杂地看着他,如此坦荡地说些落魄话,真真假假,她都快分不清了。

    她移开目光,神色恹恹,低声说:“回去吧。”

    沈让:“殿下乏了?”

    秦子卿不看他,垂着头将桌上的绢纸重新收进袖袋,肩上仿佛有万钧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

    沈让站起身将氅衣搭在臂弯上,静静地看着她慢慢收拾。

    他对陈老板说:“今日之事多谢,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秦子卿却起身止住他,“我想一个人先回去,你可以在此处和陈老板叙叙旧。”

    沈让抬脚的动作微滞,脸上神色不变,声音清润,“也好。”说完兀自坐下,只是将臂弯处的氅衣推到秦子卿面前,“外面下雪了,披着吧。”

    秦子卿看了看那氅衣,目光在沈让安静的眉眼处停留一瞬,点点头,直接披了氅衣离开。

    她走出客栈时外面已是一片苍茫,她的身子缩在氅衣里,雪花随着夜风扑簌落下,她慢慢地伸出手掌,冰凉的雪花落在温热之上,让她忍不住一阵瑟缩。

    沈让到底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他肯定已经知道玉佩就在她的身上,那陈老板几次三番同她暗示拿出玉佩,后面又同她提到刘大壮,不知是否与这玉佩的来历有关。

    这个刘大壮,她得好好想想,到底在哪里听到过呢。

    秦子卿吐出一口浊气,在空气中氤氲起白雾。她紧了紧衣领抬脚向融融的雪夜深处走去。

    大雪飘洒,巷弄里只有寥寥几人。

    擦肩而过时,冰凉的气息涌至她的鼻尖,她心头忽得一颤,走路间动作都忽然变得有几分僵硬。

    ※

    客栈里,桌上两人一时无话。

    陈校尉看着静坐在对面的世子,想开口,却又被他的神色撼住。他看着面色波澜不惊,可那黢黑的眼眸里满是冷冽,冰凉地看着手上不断摩挲的杯盖。

    “世子,这小皇子是不是看破我们关系了?”陈校尉觑了一眼沈让,试探着问道。

    沈让本来淡漠的神情突然松弛下来,他轻笑一声,“陈校尉,莫要当十七皇子是傻子。”

    她早就不信他说的话了,怕是还没来这之前就在猜测他会带她来见谁。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她既然想知道这玉器老板,他便带她来看。她想知道这玉佩来历,他便透露些蹊跷给她。

    不过刘大壮似乎真的与她有些渊源。

    “那依世子看,十七皇子是否与……三皇子有联系?”

    沈让沉默不语,他一直在想,是因为邵公公让他联系到她,可现在看来,她更像一匹孤军奋战的小马,害怕又倔强的在战场上狂奔。

    他静默,一双眼睛看向深邃的黑夜,微微摇头。

    陈校尉疑惑,不知这摇头是否认还是未确定。

    ※

    “世子对那小皇子好像有些不同。”陈校尉站在客栈外,风雪似乎吹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缥缈。

    沈让眯着眼睛望向漆黑的深巷,声音飘忽的不真实,“哪里不一样?”

    陈校尉笑得不怀好意,“这小皇子确实是长得比那些小娘子还要漂亮上几分,世子你说是吧?”

    外面的雪愈发大了,呼啸的雪声好像痛嚎,让人心里发毛。沈让立在风口,一粒雪珠飘落在他脸颊之上,他没有再回答陈校尉的弦外之音。

    倏然,他的眼神突然锋利起来,身子不动声色地靠向陈校尉,黑眸反射着雪夜的光,嘴边一抹冷笑,“雪夜最容易出狐狸了,陈老板可看到过?”

    陈校尉一身腱子肉顷刻紧绷起来,黑亮的眸子迅速聚光,细细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漆黑的小巷深处,矮墙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刻意放低的呼吸在风雪夜随风飘散。

    有人跟着他们!

    沈让拢在衣袖里的手掌微微收紧,他脑子秦子卿的身影一闪而过,是她?心里蓦然一恸,却来不及思考,耳边一声呼啸,他神色狠厉,迅速翻身躲开,眼见着一柄大刀至上而下劈来,他猛抓一把雪扬起,借着那人眯眼的空挡,一个扫腿将那人狠狠绊倒。

    他抬眼看见陈校尉被几个人围斗,箭步上前,脚尖在墙上借力,一个飞起便踹上那黑衣人的心窝,听到闷哼一声,一只脚直接踩上那人手掌,狠狠碾压,声音冷硬低沉,“谁派你来的?”余光里身后刀光一闪,他猛然转身,戾气横生抬脚便将脚下之人踹向那刀光处,粗哑的声音混着浓重的喘息,他朝着陈校尉的方向,冷声说道,“一个不能留。”

    无论是谁派来的,一个都不能留,必须得让这些人有来无回!

    他发冠凌乱,眼角泛红,周身都是凌冽的气息,骨节咔咔作响,一个纵身便跃进刀光剑影中。

    狭窄的小巷,温热的鲜血飞溅在白雪之上,夹杂着低沉的闷哼,血腥之花在暗夜里一朵一朵地绽放。

    ……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吧。

    沈让最后躺下的时候,脑海里只剩这一个念头,没头没脑的,心里却平静异常。

    陈校尉不能死,他是目前唯一能够证明父亲并没有叛通大月氏的人证,在没有足够的筹码亮相之前,陈校尉绝对不能就这么没了。

    沈让拼着一条胳膊的破绽也要将最后那人斩杀,一个人都放不得。两人一边斩草除根一边保命,皆是伤痕累累,却不得不马上分开,虽然全部刺客都已经斩杀,但这里不宜久留,两人在一起更是危险。

    沈让气息不稳,沉声嘱咐陈校尉近期莫要再出来,两人便分道扬镳。

    他拖着伤重的胳膊,在雪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几乎脱力,只好任由温热的血滴落在雪地里,氤氲出一片片鲜红的痕迹。

    不断流失的鲜血带走了他的体温,他凭着最后一点意志跌靠在茅草边,眼里似乎看到了那次深夜在书院里的身影。

    不同的是,这次的身影没有绕过他而是径直朝他走来。从鲜血迷蒙的眼睛里,他看到了震惊又担忧的神情。

    她总是这样,时而崇拜坚定地看着他,时而又失望担忧地看着他,但不管怎样,目光都是温柔又悲伤,只是那目光好像是透过他看向旁的地方,那是他无法窥视揣测的地方。

    沈让完全失去力气地靠在茅草堆上,脸颊冻得毫无知觉,却也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他心里微微叹息。

    秦子卿,你这次又来找我了,就像那次清晨的书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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