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毁约
此刻,我心中疑窦丛生,这两人间的氛围,明明透露着彼此熟知的意味,却又好似初次相见。暗自思量:“师父身上究竟藏匿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谥未驱我离去,我便静默旁观,尽力捕捉每一丝信息。
赵谥坐下的同时,叹了口气,向老人发问:“你怎会沦落至此?”
老人语带冷意,反讽道:“小子,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能比我更体面就谢天谢地了。”
赵谥面色不改,直言:“我知道你惧怕死亡。”
老人反诘:“难道你不怕死吗?”
赵谥坦诚地点了点头:“同样恐惧,夜半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老人叹了一口气:“这不就结了?小子,活着总比死了强,哪怕我如今痴痴傻傻,至少还活着。”
赵谥沉默片晌,低声道:“但你这种方式,有悖天理,伤害无辜。”
老人情绪突然激动:“他们无辜,难道我就是罪有应得?我告诉你,我像你徒弟这般年轻时,满腔热忱,降妖伏魔,善行无数,自认足以成仙成佛。可如今呢?”
随后,赵谥的声音沉了下来,对老人耳语,那句话细若蚊呐,我无法捕捉,但赵谥的眼神时不时偷偷向我这边飘来。老人艰难地转动头部,也向我投来一瞥。
这突如其来的互动让我心生寒意,他们谈论的事情,莫非与我有关?
正当我思绪纷飞之际,老人在床上剧烈颤抖起来,惊恐地反复念叨:“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赵谥站起身,冷声道:“为何不行?”
老人低下头,神情黯淡:“我不敢。”
赵谥突然笑出声:“不敢?哈哈,我辈之中何时出了胆小鬼?”
老人满脸涨红:“十年前你来找我,或许我会随你放手一搏。可看看现在的我,沦落至此,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消磨殆尽。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多苟延残喘几日吧。”
赵谥摇头否定:“此事非同小可,若你不合作,那就只剩下……”
他没再往下说,但抽出怀中的桃木剑,其意不言自明。
老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小子,你要杀我?”
赵谥将剑尖抵在老人胸前:“你身为生人,灵魂出窍,欺骗他人订立血契,以普通人寿命延续自身,何谈修道之人?无论你辈分如何,如此败类,人人皆可诛之。”
赵谥一番正义凛然的话语让老人哑口无言。
就在赵谥即将下手之际,老人忽然哭泣,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小子,我们这等人已够悲惨,何苦自相残杀?”
赵谥的手停下了,收回剑,望着老人:“你确实已经废了。”
老人默不作声。
赵谥沉吟片刻,对老人说:“纸扎店的那家人是我徒弟的朋友,放了他们。”
老人面露迟疑:“我也想,可血契已订,我身不由己。”
赵谥冷笑:“血契岂是不能废除?”
老人脸上写满了恐惧:“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赵谥朝我招手,转身离去,临出门时留下一句:“自己准备准备,明日我再来找你。”
我紧随赵谥步入走廊,他一路沉默,来回踱步。
我心中疑问如潮,却不知从何问起。
最终,我鼓起勇气:“师父,你认识那老头?”
赵谥摇头:“不认识,但他肯定是修道中人。”
我正欲追问原因,他却叹了口气,在长椅上坐下:“这老头本该早逝,却用灵魂出窍之法伪装成孤魂野鬼,与活人订立血契,借此躲避阴司追查,延长寿命。这手段,非修道之人不能为。”
我点头,思索片刻:“那他的疯癫是装的?”
赵谥摇头:“不,是真疯。他修为不足,冒险灵魂出窍订血契,导致每日都有时段心智混乱,或许是对抗天理的惩罚。你同学的母亲与他订了血契,一旦供养不足,不仅她会有灾祸,连老头也会受牵连。”
我恍然大悟:“难怪李小星的母亲头部受伤,无法继续供奉,老头便去李家闹事。”
赵谥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我按捺不住好奇:“师父,你们刚才悄悄讨论了什么,为何那老头如此害怕?”
赵谥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能说。”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作罢。
几秒后,赵谥开口:“要想救你同学,唯有废除血契。我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所以,明日你来执行此事。”
我大吃一惊,本能地推托:“我哪懂这些?从未学过道术。”
赵谥注视着我:“你正值青春年华,阳气旺盛,明日我们选个阳气最盛的时刻行动,不会有危险。”
我望向病床上的李小星,勉强点了点头。
赵谥低沉地宣布:“明日午时三刻,你随我前往医院。我要你守在病房门外,确保无人进出,接着,你须将李小星的母亲与那老者安置于同一间病房。”
我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他们俩共处一室做什么?”
赵谥目光深邃,投给我一瞥:“不是他们,是你将有所作为。你需刺破老者的右手中指,取其血液滴入香炉。随后,取少许香灰,溶于温水中,令李小星的母亲饮下。”
我惊讶地重复:“仅此而已?”
赵谥轻轻摇头:“这只是开端。完成此举后,你务必密切监视二人。若出现任何异状,切勿恐慌。握紧那桃木剑……”
我急切打断:“会有什么异状?师父,现在就请明示。”
赵谥漫不经心地摆手:“无妨,老者身上邪气深重,中指又尤为敏感。一旦被刺,必元气大伤,若情急之下灵魂出窍,或许会生波折。但你无需惧怕,我们选择的午时三刻,除非老者寻死,否则其魂魄将在片刻间灰飞烟灭。”
我焦虑追问:“师父,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老者拼命,与我生死相搏,我该如何自处?”
赵谥信心满满地答道:“你大可安心,你体内阳气充盈,老者已心惊胆战,不敢轻举妄动。万一他真发狂,你只需举起桃木剑,稍作威胁即可。我保证,只需你抵挡片刻,我即刻从门外闯入助你。”
我想象那场景:“你始终守在门外?不会离开?”
赵谥坚定点头:“不错,我守在门口,阻止任何医护人员打扰。”
我点头同意,追问:“之后呢?喝了香灰水之后呢?”
赵谥接续:“若一切顺利,后续则简易。你需仔细观察,李小星母亲背部,应有一颗黑色肿块……”
我惊呼:“如此恶心?”
赵谥确认:“肿块上或已生出鼻口,状若孩童头颅。”
我再次惊呼:“如此恶心?”
赵谥再次确认,补充道:“然后,你用一针,精准刺入孩童眉心,毫不犹豫,一针穿透,放出其中污血,此事即告成功。”
我沉思片刻:“听起来不算太险,好,师父,我依你行事。”
夜幕降临,我们原拟于医院长凳安寝,却被一群喧嚣的滋事者打破宁静,咒骂与破坏声此起彼伏。
赵谥无奈叹气:“林怨,我们另寻他处吧。”
我揉揉惺忪睡眼,跟随赵谥离开,随意搭车至李晓星家,倒头便睡。
一夜无梦,直至赵谥唤醒我。我睁开眼,见赵谥焦急地室内踱步。
我询问:“发生何事?”
赵谥边穿衣边催促:“我们睡过头了,已近正午,快些出发,否则来不及。”
想起即将到来的任务,我心慌意乱,匆忙更衣,随赵谥出门。
出门刹那,我察觉异样——今日天空异常阴沉,不见阳光,若非时钟显示已近午时,我定会误以为仍是清晨。
凉风刺骨,我忧虑道:“师父,今天阳气似乎不甚旺。”
赵谥宽慰:“无碍,仅是阴天罢了,有我在,何惧之有?”
随即,我们招停一辆出租车,疾驰向医院而去,心中却难掩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