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纸扎店
我沮丧地向赵谥抱怨:“这事棘手了,似乎无人知晓李小星的住处。”
赵谥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他们并非全然无知,只是不愿启齿。”
我疑惑地审视他:“何以如此肯定他们有所隐瞒?”
他指向熙熙攘攘的行人,解释道:“你询问时,他们面上皆流露出嫌恶之情,仿佛对李小星家避之不及。”
我恍然点头:“此点我未曾留意。李小星大学几年鲜少归家,或许与此家庭不受待见有关。唉,无论原由,现今连李小星的踪迹都寻不到,谈何救人?”
赵谥的目光落在纸扎店上,沉吟道:“此店隐匿玄机,不管李小星身在何处,我们先进店探个究竟。”
望着店铺紧闭的卷帘门,我犹豫道:“师父,白日之下,硬闯怕是要招人误会了。”
赵谥淡笑,缓缓踱至门前,轻轻一拽,卷帘门竟伴着清脆的断裂声应声而开,锁链断裂,显露出他惊人的力量。
步入店内,他边观察边自语:“区区纸扎店,怎需如防贼般紧锁?必有古怪。”
店内狭小,昏暗无窗,外界尚黄昏,店内已入深夜。我们在昏黄的灯光下摸索,四周堆满了高及屋顶的纸钱,仿佛置身于黄金的海洋,我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跟随赵谥环顾一周后,他坐定中央,对我道:“林怨,考验你的眼力,此店有何不妥之处?”
我勉力应答,仔细打量,却苦思无果:“风水?我不甚了解。周易?师父未传授。”
我支吾间,赵谥闭目养神,耐心等候。
无聊之际,我抽出一叠纸钱,漫不经心地数着,嘀咕:“何来异常?难不成是假币?”恰巧瞥见一旁的验钞机,便随手将纸钱放入。
按下按钮,尖锐的机械声刺破寂静:“真币,真币,真币……”
我惊得汗毛直竖,尖叫着后退,碰倒了一片纸人纸马,纷乱一片。验钞机依旧固执地重复着“真币”。
我慌忙起身,央求:“师父,快离开这儿。”
话音未落,一纸人头滚落肩头,惊得我魂飞魄散,几乎失禁。
颤抖着起身,发现不过是纸人头因我碰撞而脱落。但当我目光触及纸人身躯,顿时僵立。
这些纸人穿着真实的寿衣!
纸人本该绘衣或贴衣,而这里的纸人却套着真实的寿服,如同真人穿戴。
我急忙奔至赵谥身旁:“师父,这里太过诡异。”
赵谥审视我:“发现了什么?”
我连连点头:“纸人着寿衣,验钞机似有灵性。”
赵谥一笑,轻描淡写:“徒儿,你太过敏感。寿衣便于展示,验钞机或仅是故障。”
我望向寿衣,感叹:“李小星家的氛围如此阴森,难怪他避家如避虎狼,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噩梦自是难免。”
赵谥指向角落的桌案:“真正的异常在那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桌上有香炉,炉边是未燃的香,而供奉的,竟是一个笑容可掬的纸人。
赵谥观察香炉中的灰烬:“久未祭拜。”
言毕,他从纸人身上取下一套寿衣掷给我:“穿上它。”
我抗拒:“奶奶说过,活人穿寿衣不吉利。”
赵谥闻言,目光如寒冰般凝视于我:“你连‘诡饭’都能咽下,此刻还顾忌什么吉凶?”我略加思索,觉得此言在理,便迅速将寿衣套在了身上。随后,赵谥亦换上寿服,关闭店门,在供桌前虔诚地点燃了三柱清香,烟雾袅袅升起。
黑暗中,赵谥熄灭了灯光,手持一叠纸钱,逐一投入燃烧的火焰中。我站立于幽暗之中,借着火光的闪烁,惊异地察觉他手中燃烧的并非纸钱,而是真真切切的货币,那熟悉的红钞上印着人像。我揉眼再三确认,确凿无疑。
我刚欲开口提醒,赵谥却转头,眼神深邃:“我俩身着寿衣,又对这纸人敬香,你的眼界已开,所见即为‘诡’象。勿惧,静观其变,我行你随之。”
我木然点头,内心却逐渐绷紧。
片刻宁静后,店门忽地响起,赵谥敏捷地将剩余纸钱掷入火中,与我并肩而立,气氛凝重,彼此无言。
俄顷,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步入,身着古旧服饰,面容枯槁,瘦骨嶙峋。他佝偻前行,至供桌前,深深吸嗅着香火味,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微笑。随后,他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黄牙,我怔怔望着,无需多言,已知那是“诡”。
那“诡”嗅过后,猛然伸手入火,掌心竟魔术般显现一叠现金,他沾着唾液逐一数着,持续良久。末了,嗓音沙哑刺耳,似有痰塞:“不够,这点钱远远不够。这些晚辈太不懂礼数了。”
其声如磨砺金属,令我听来刺耳难耐。随即,“诡”冷笑几声:“余下的,自然要从小子那里讨回来。”
言罢,他揣好钱,转身离去。赵谥迅速从香炉中抽出两炷香,递我一支,低声道:“保持燃烧。”
他领头走出,我紧跟其后,与“诡”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而“诡”似乎浑然不觉我们的存在。
我们尾随至一条狭窄胡同,那“诡”忽隐于夜色。我与赵谥环视四周,老旧的房屋显得格外压抑。赵谥依循香火指引,指向一所宅院:“就是这里。”
门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开。步入室内,漆黑一片,脚下踩踏着某种物质,发出嘎吱声。
赵谥弃香,脱下寿衣,我亦随之。光明重现,眼前景象令人瞠目结舌。
满地的纸团堆积如山,每一步都踩在纸团之上。我拾起数个展开,每个纸团内皆写着:“有诡,救命。”
正惊愕间,墙角伸出一只虚弱的手,无力抛出纸团后缓缓垂下。我急忙上前,慌乱中移开纸团,李小星蜷缩其中,憔悴不堪,几近脱形,我几乎不敢相认。
四年同窗,我心生酸楚,轻触他问:“小星,发生了何事?”
李小星呓语微弱,我俯耳倾听:“救命,有诡。”
再问,仍只重复这两句。
赵谥叹息:“林怨,别再问了,他已心智模糊。”
我急切追问:“怎么办?那‘诡’是不是纸扎店那位?他去了哪里?师父,快把他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