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死而复生
这话仿佛是夜风中的呢喃,穿透了死寂,尸体却仿佛听到了笑话,嘴角勾勒出一抹不祥的笑意,“你对救你于水火、传你道术的恩师,就这态度?”
我脑中郝老头病榻上扭曲的身影如影随形,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医院里,郝师傅,那是你吧?”
我的问题破碎且混乱,内心激荡让我丧失了清晰表达的能力。
尸体悠悠起身,每一步都在死寂中踏出回响,缓缓向我靠近,我确定他捕捉到了我的每一个字。方丈与我,惊恐至极却僵在原地,逃跑的念头似乎被恐惧扼杀在了萌芽。
尸体立于我面前,目光仿佛能洞穿灵魂,他凑近我耳边,声音冷冽而低沉:“我是你的师父,你只需记住,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所目睹、所听闻,皆非真实。真相,由我口述,我乃坦荡君子,无需质疑。”
我鼓足勇气,怯声问道:“那真相是什么?”
尸体目光锐利,答得意味深长:“真相?有些事,你无须了解。对我,只需盲目信赖。”
夜,漆黑如墨,长明灯在暗夜中闪烁,如同亡魂的眼,大圣庙的香火稀疏,连灯火都显得那么绝望,偶尔跳出的火星像是不甘的尖叫。
尸体将我们按在蒲团上,自己盘膝对坐,那姿态竟透着诡异的真诚:“有何疑问,尽管问。”
我脑中闪现的却是哲学的深渊:“你的真实身份?来处?归途何方?”
尸体轻松答道:“赵谥是也,但此名非尔等可唤,称我师父即可。来处不便言说,归途嘛,你自会知晓。”
我怔怔望着他,那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我几近窒息。
方丈终是崩溃边缘,哭腔中带着绝望:“这到底是何方妖魔作祟?血棺之谜?你是死是活?”
赵谥的目光转向方丈,突兀发问:“你与歪嘴是什么关系?”
方丈愣怔,反问:“你怎么识得我表舅的诨号?”
张元轻哼:“歪嘴的外甥么?与你表舅,确有一段渊源,他可算我的再生父母。”
故事随着张元的讲述,如幽灵般浮现。
赵谥年轻时,拜入异人门下学道,生活曾一帆风顺,直至家庭突遭变故,女儿失踪,妻子暴毙。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命运的捉弄,直至家中阴气日盛,夜夜鬼泣。赵谥仗着一身道术,无畏踏入黑暗,却发现那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猎杀。
数十野鬼伏击,赵谥虽能以一敌众,却在关键时刻遭遇神秘蒙面人的重创。
倒地之后,那蒙面人欲趁夜抹去他的存在,赵谥无力抵抗,生命之火即将熄灭。恰逢此时,一位嘴角歪斜仿佛时刻挂着不屑笑容的老和尚,口诵佛经,缓步而来,蒙面人闻声遁走。
小鬼们并未随之离去,反围着他,企图占据他的躯壳。赵谥深知其道身珍贵,一旦被恶鬼侵占,后果不堪设想,便在生死关头,以桃木剑刺穿心脏,既封存了肉身,也解放了自己的魂魄。
恶鬼徘徊不去,对修道者的肉身觊觎已久。而赵谥的魂魄,则在混沌中随那歪嘴老和尚,步入了大圣庙的门槛。
那夜,歪嘴和尚于庙内继续他的经文,赵谥的魂魄无依无靠,濒临消散。于是,在夜色最浓,阴气最重之时,他熄灭了长明灯,露出了真身。
歪嘴和尚初见之下,虽感惊惧,但多年的修为让他迅速恢复了僧人的从容,未有退避。
赵谥的声音在幽暗的庙宇中回荡,他的话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低语,既诚恳又带着无法忽视的诡异:“歪嘴师傅,您是我唯一的希望。请务必帮我,将这残破的魂魄安放于血棺,让它沉眠于大地的怀抱。”
歪嘴和尚,一个面容平和却眼神深邃的真行者,听罢赵谥的诉说,眉头紧锁,似是被这超乎常理的请求触动了慈悲之心。他沉默片刻,随即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遵照赵谥的指引,悄悄购得血棺,于大殿的阴影下挖掘,将棺木深深埋藏。那一刻,风停叶静,似乎连自然界的呼吸都屏息以待。
赵谥的魂魄在血棺的囚笼里,度过了无尽的岁月,那是一种超越时间的孤独与渴望。他以道术为引,将魂魄与血棺交融,使之成为自己在世间游离的媒介。每当夜深人静,他的魂魄便如同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人间徘徊,探寻遗失的躯壳。
一番探寻才发现大圣庙早已易主,恶诡与蒙面人皆再无踪迹。他的肉身被无名之手埋葬,成了小诡们勾魂夺魄的工具。于是,一个重生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面对我的疑惑,赵谥的解释如同寒风中的一缕薄雾,既清晰又难以捉摸:“你所言不虚,我的身在诡市之下,魂则藏于血棺之内。你的助力,实则是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我的内心挣扎如同波涛汹涌,大学教育赋予我的理性与现实的诡异形成鲜明对比,我试图抗拒这突如其来的命运:“我不过一介凡人,有我的人生规划。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赵谥的目光锐利,嘴角勾起一抹不祥的笑:“林怨,你已涉足诡秘,食了怨诡之粮,你的未来,已被阴霾笼罩。”
我的心沉入谷底,那句话如冬日冰锥直插心底:“霉运缠身,诸事不顺,这就是你的宿命。除非……”
我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但赵谥的话锋如刀,斩断了我的幻想:“除非你随我修行,我可以保你周全,但这师徒之名,一旦确立,便是终生的契约。”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我试图反抗,声音微弱而颤抖:“若我拒绝呢?”
赵谥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决绝:“我不强人所难,但你若背离,三日之内,命运自会取你性命。水火无情,意外频生,这并非威胁,而是你选择的结果。”
我咽了口干燥的空气,声音细微而颤抖:“你这是在威胁?意图置我于死地吗?”
赵谥轻轻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非也,无需我动手,世事无常,或许一场意外便足以终结。水淹、火燎,命数如此,无人能料。若你伴我时日,自会领悟我所言非虚。”
我沉默,思绪如同秋叶般飘忽不定,心中的天平来回摇摆。
见我迟疑,赵谥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宽慰道:“不妨如此,权当我数月弟子,待我复仇雪耻,你即可自由离去。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先师,说不定他老人家一宽心,你的路便顺遂许多。”
我勉强点头,心下暗忖:“入易出难?这模式,怎觉与那些非法组织别无二致?”口中却道:“好吧,尝试一番也无妨。”
随着对话的深入,赵谥的形象逐渐褪去了那层恐怖的外衣。他言谈举止间的寻常,竟让我一时忘却了他曾是个死而复生的存在,以及医院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过往。
方丈一直静默旁观,此刻终忍不住开口:“如此说来,你竟是生者?在黄土之下埋藏多年,仍能复生,实乃奇谈。”
赵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正是道术的奥秘所在。胸口那柄桃木剑,犹如闭气之法,外表虽死,内里生机未绝,只为等候重生之机。”
我与方丈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莫名心安:“原来如此,是道术之功,而非亡魂作祟,便好。”
赵谥忽而将目光转向我们二人,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戏谑:“二位,可问够了?还不快去寻些衣物来?林怨,你这徒弟,莫非想让为师如此坦诚相见不成?”